在江孜县热索乡贡斯村，记者采访了70岁的巴桑顿珠。巴桑顿珠老人颇为寡言。老伴说，要想打开他的话匣子特别不容易。

　　采访过程中，老人确实显得有些拘束，目光却老是往客厅柱子上挂的一张奖状上看着。记者问起才知道，这是老人孙子罗布多吉最近刚拿的一张各科总成绩第三名的获奖证书。这无疑是巴桑顿珠最愿意聊的话题。

　　罗布多吉是老人众多孙子中最像自己的一个，最难得的是这个孩子对上学读书有着天生的浓厚兴趣，正在热索乡完小读小学三年级，这是男孩子最贪玩淘气的时间段，罗布多吉的学习却从来不用大人操心。“我觉得他一定是想着把他爷爷没读的书都读完吧。”老人有着这样的小心思。

　　巴桑顿珠的出身，在旧西藏算是最悲惨的一个阶层。

　　“父母就是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　我一生下来就是领主家的财产，可以随手转卖的一样东西。”老人五岁的时候被以一块大洋的价格转租到领主家的一个亲戚家里，主要工作是带小孩。“主人家的孩子是孩子，我是件工具，只看合用不合用。”

　　被问起学习经历时，巴桑顿珠说：“那个时候读书识字根本不是该我们想的事情。每天脑子里面转的就是今天不能让主人的小孩哭。”因为只要小孩子一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会全部被无条件地归结于巴桑顿珠的责任。“抄起身边的任何东西就打，劈头盖脸地打。”巴桑顿珠记得被很多东西打过，板凳、纺锤、水瓢，都一样的疼。只有一次主人用的是家里别的小孩上学用的字板。字板是藏族学童启蒙时候用的文具，质地是坚实的木材。“当时一下子被打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血从脑袋上往下滴，也感觉不到疼。当时觉得自己肯定快死了。想想自己一个字母都不认识，要是死在字板下觉得特别好笑。”老人说，这就是自己童年时候和文字最近的一次接触。

　　“我们这些农奴不识字，知道的东西全都是听别人说，别人说啥我们信啥。有时候简直笨得可怕。”老人想起了一件旧事，“有时候发生战乱，地主煽动老百姓去给他们卖命。但是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器，老百姓啥也不懂，但是也怕死啊。他们就跟老百姓说，把经书烧成灰化成水喝掉，就可以刀枪不入，子弹打在身上就会弹回去。很多人都相信了，结果再也没有回来，成了牺牲品。”巴桑顿珠用汉语告诉记者，“牺牲品”这个词就是罗布多吉教他的。“他现在是我的老师，轻易都不敢训斥他了。”

　　“现在罗布多吉读书用功，从一年级开始，每学期不是第二名就是第三名。”老人指着后面的墙上挂满的各种奖状。“都挂不下了才挂到这个柱子上的。”

　　巴桑顿珠说，罗布多吉很好强，老是念叨自己拿不了第一名。“我就不希望他拿第一名。读书就是为了明白道理，活得更明白些。老是钻到第一名里面，不是也算不明白吗？”“虽然家长会是罗布多吉爸妈去，但我有时候也会跟他们老师聊聊。他的班主任挺同意我的想法的。”老人说到这里，显得略微有些得意。

　　“现在小孩子上学，花的钱也不多，老师还特别负责任。每次去接孙子的时候，看到这些小家伙聪明机灵的样子，我觉得以前的磨难都弥补回来了。”巴桑顿珠边说边把孙子的奖状擦了又擦。

　　原标题：［牢记历史　珍惜现在］巴桑顿珠“拜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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