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已在中国大地上行驶了近60年,2012年,是它们最后一次服役。绿皮火车曾是中国铁路客运主力军,随着铁路运输业的快速发展,绿皮火车渐渐被新型列车所取代,一些城市里已看不到绿皮车的身影。1987年,美国游记作家保罗·泰鲁坐火车游历中国,却迟迟没有被窗外的美景所吸引,他发现所身处的被绿色铁皮包裹的世界要有趣得多。在这个移动的长龙里,人们用惊人的热情嗑瓜子、打牌、聊天和喝茶,每个人都好像在度假,总有无限的创意来打发时光。“中国人‘生活’在火车上。”保罗写道。
梦想的方舟
建国后相当长的时间里,火车几乎是中国人唯一的远行工具,5万公里的铁路像毛细血管般连通着空间人心。那时候的火车都是绿色的,源自计划经济时期对苏联忠诚的模仿,同时也是一种战时审美遗留,“绿皮车”的称谓由此而来。
在1980年代的官方语境里,火车代表着希望和力量。这样的形象不时在小学课本、人民币、挂历或政治宣传画里得到强化,最终凝固成工业精神的象征和写照。伸出半个身子手搭凉棚远眺的火车司机成为祖国开拓者的化身。就连时代的英雄——如欧阳海、周云成和戴碧蓉等,事迹也与火车相关。
十一届三中全会所带来的新气象激发着每一个中国人,包括作家王蒙。1980年,他完成了首部意识流小说《春之声》。故事发生在春节前夕一辆绿皮闷罐子车上,主人公是一位访德归来的工程师岳之峰。火车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它出现在诗歌、散文和影视作品中。诗人海子坐火车追随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女作家途经德令哈,留下不朽的诗句——“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摘自《火车经德令哈》)
但这个浪漫年代却易碎而短暂。随着经济大潮的快速兴起,功利主义和消费主义随之盛行,开启了烦嚣而光怪陆离的下一个十年。
绿色在消失
无论从国家还是个人层面,封闭已经成为过去。新型生产方式解放了大量农村劳动力,他们离开故土,涌进沿海繁荣的工厂,影响深远的“民工潮”由此发轫,每年春天,他们汇集南下,岁末回流,铁路则是其最主要的通行路径。
1980年,现在意义上的“春运”首次出现在《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的通讯稿上。3年后,铁路包揽春运的局面难以为继,道路、水路、航空纷纷加入,但仍难解困局。1987年,历史上第一个春节民工返乡潮出现并迅速席卷全国,平均每天有70万人站着返乡。
铁路变革首先从“颜色”开始。缓慢而沉重的绿皮车被视作负累和瓶颈。1990年代初,一种橘红色的25型客车面世,很快就在主干线上取代了绿皮车的地位。
1997年4月1日,中国铁路第一次大提速在京广、京沪、京哈三大干线进行,列车时速达到120公里以上。这一年广州铁路售票开始采用电脑客票系统,全国春运期间增设的临客也取消了棚代客列车。
但仅一年后,这套优秀的系统就遭到考验。1998年1月下旬,暴雪袭击湖南导致京广线受阻,20万人滞留广州火车站。绿色车消失的速度在21世纪初就已非常明显。几乎所有干线上已经不见了它们的踪影,只在少数支线和短途线路中仍保留,而南京、青岛等城市则将彻底告别它们。
1997年后,中国铁路又经过了5次大提速,进入了高铁时代。2007年,第一辆和谐号在广深段下线,时速200公里,但仅仅3年后,国产新一代动车就以486公里时速刷新了世界铁路运营试验最高速纪录。
2011年1月11日,上海到成都动卧发车。它拥有国内最高级的卧铺车厢,但它的上座率却极低,一节卧铺车厢只有1人。
专栏作家信海光也撰文评论——“请给穷人留一趟绿皮车”。他说:“‘绿皮车’的消失并不是一个孤立现象,社会看起来虽然是在进步,但留给穷人的选择正逐渐变得越来越少。”
这是无法扭转的事实。2010年6月,运行于北京和上海唯一一辆绿皮车“1461/1462次”停运了。往年,京沪绿皮车的硬座票价只要88元,而动车的一等软座则需要935元,相差超过10倍。其运行区间的显赫和票价的低廉,使其被平民追捧称为“神车”。“有种辛酸的幽默。”一位网友评论。
将消失的不只是绿皮车
绿皮车仍在不断减少,由此激发的供需矛盾让归途变得不那么平坦。
陪伴中国人近半个世纪的绿皮车正加速驶向其历史归宿处,同时也幻化成一种记忆和情怀重新进入人们的生活。近年来,当“京沪线”、“济乌线”和“济哈线”等历史悠久的绿皮车相继停运时,总会引起强烈的不舍和怀念。火车迷和老乘客自发汇聚于车站,和列车合影,和乘务员合影,人们互相不认识,那一刻却有千言万语。
2012年春运客流量预计超过31亿。面对这又创新高的规模,铁道部花9.4亿整治绿皮车,安排5029列临时客车投入春运。铁道部的计划是:随着一批高等级的客运专线的建成和铁路网络的完善,2020年春运紧张状态将不复存在。
“动车化、高铁化已经成了中国铁路发展的趋势,”上海铁路局一位人士说,“不仅是绿皮车,以后可能连空调列车也会消失。”
原标题:春运的绿皮火车
(责编:范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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