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正在创作中的多吉顿珠。 摄影:魏山
多吉顿珠,全名年叙·多吉顿珠,是一位既普通又不平凡的唐卡画师。
说他普通,是因为他数十年如一日坚守画室,追寻自己的艺术梦,过着普通的画师生活;说他不平凡,是因为他不守旧、敢于创新、自成一家。
同时,多吉顿珠还积极涉足文化产业领域并成为其中的领军人物。在国家有关部委颁发的“2011年中国创意产业领军人物奖”颁奖词中这样评价他:年叙·多吉顿珠多年来带领拉萨岗地经贸有限公司在唐卡的制作和推广领域不断耕耘,在综合西藏各家唐卡画派的基础上,博采众家之长,创立了“多派”唐卡风格,为唐卡艺术的新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见到多吉顿珠,是在“最长的藏文书法长卷”——《西藏历代藏文书法字体精华汇编》入藏布达拉宫的仪式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被称为“唐卡领军人物”的大师,只有47岁,而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有着康巴汉子典型的匀称体型和俊朗面孔,也有着高原人纯朴的随和淡定,甚至还有一点点羞涩。
然而,说起唐卡,多吉顿珠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既是喜悦,更是创作者那种特有的自信和笃定。
他说,尽管现在已经拥有不少头衔和职位,但生活中自己更愿意呆在画室里。“每天画画,才觉得舒服”。
包前孕后:唐卡的独有魅力抑或家族的熏陶,为其播下了艺术种子
“我生在康定,9岁就去寺庙当小和尚了,到了13岁,就跟着舅舅去学画唐卡。”
不过,按照多吉顿珠的说法,真正爱上唐卡这门艺术,却是在他22岁的时候。
那是1989年,从寺院还俗后到四川省藏文学校当老师的多吉顿珠,因为藏文水平高,被派到四川德格县印经院做《大藏经·甘珠尔》等古籍的校勘。
“那个藏经的房子是‘文革’ 时期就封死的,1989年我们才把它打开。在那里面,我很意外地发现了几幅300年前的木刻版唐卡,实在是太漂亮、太漂亮了。”多吉顿珠说到这里难以言表的表情,让人不难想象他当时爱不释手的样子。
尘封多年的唐卡,激活了多吉顿珠深藏的艺术细胞。从那时起,唐卡开始超过藏语文、藏文书法,成为多吉顿珠最痴迷的事情。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寺院10年,学习唐卡绘画的童子功,让多吉顿珠更为迅速地领悟了这门艺术,也腾出更多时间去涉猎、研习东西方各种绘画技法,最终融会贯通,创作出自己独特的风格。
而在多吉顿珠的师生、朋友们看来,他的唐卡造诣和造化,在家族传承中就能找到根据与线索。但多吉顿珠对此却只是笑而不语。
多吉顿珠出生于康巴地区著名的年叙家族。据记载,年叙家族历史古老,世居木雅地区(大致是康定以西、雅江以东、道孚以南、九龙以北、丹巴西南这一片地区),作为族群名称,习惯上称之为木雅藏族,是康巴藏族的一支。
年叙家族是木雅地区藏族传统世家,历史上曾经转世过50余位活佛,其中著名的有不丹王国第四代国师年叙·加旺尼玛、年叙活佛年叙·钦绕威色、班智达年叙·贡觉朗杰。同时,还涌现出许多在西藏乃至中外文明的学者、专家。其中著名的有《西藏宗教艺术》、《藏族文化中的佛教象征符号》的作者扎雅·罗丹西绕活佛、《汉藏大辞典》编委年叙·钦绕威色、古建筑维修专家年叙·坚赞活佛以及著名学者年叙·降央扎巴活佛等。
然而,无论是来自唐卡的独有魅力还是家族的熏陶,这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多吉顿珠心灵中播下的艺术种子,在发出嫩绿的新芽并开出馨香的花朵后,也便注定了他将要一生前行不止的艺术轨迹。
图为多吉顿珠正在讲解多派唐卡的艺术特点。 摄影:魏山
继往开来:唐卡不仅仅是宗教的传承,更是世间人性的艺术
“西藏唐卡是一个响亮的词语,
但世人并不明了她真实的意义,
永乐佛、天珠、南红、珠串,
只是西藏撩拨世人的风情,
唯唐卡展现着藏民族延绵千年的传承与梵唱……”
曾任文化部常务副部长、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党组书记的高占祥对唐卡曾发出如此的感慨。
作为藏传佛教文化艺术的独特形态,曾几何时,制作唐卡本身就是一件禁忌重重的宗教仪式。画唐卡时,要施主念经、给寺庙上供,或者给穷人发布施,喇嘛或上师要为画师的作坊、画材和工具祈祷。在祈祷声中,画师将被智慧之神——文殊菩萨附体,如果所画的是本尊或护法神,喇嘛还要为画师举行密宗入门仪式。唐卡制作完成之后,还要举行开光仪式。
不仅如此,唐卡制作对画师也有着严格的道德标准和宗教要求。比如画师应该是谦虚、和善、寡欲、忠诚、正直的中青年,并且制作期间严禁吃肉喝酒等。同时,绘制不同的神灵时,画师所坐的方位也有严格的规定。重要的唐卡颜料中,还要加入从宗教圣地(如纳木错、冈仁波齐等)采来的水土等等。
然而,出身宗教世家、研习佛理多年的多吉顿珠却认为,宗教是有仪轨和界限的,但艺术却没有。唐卡不仅仅是宗教的传承,更是世间人性的艺术。绘制宗教唐卡当然要尊重传统,但除此以外,作为艺术创作的唐卡,可以也必须作出艺术的创新和融合。
“我画过弥勒,画过观音,画过妈祖,还画过习近平总书记和普通老百姓。其实,唐卡自古就是画师们的一种记录方式,不仅仅是宗教,平民生活的点滴都可以入画。现在,只有创作更丰富的题材,才能让唐卡被更多的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所喜爱和享用。”多吉顿珠说。
身处唐卡创作前沿的多吉顿珠,比旁观者更清楚它的前世、今生和当下。于是,一场悄无声息的艺术“突围战”开始了。他要找出一条能为多数人接受,既不失传统本色、又不偏离现代人审美观的唐卡艺术之路!
“既是为了唐卡,也是为了自我的解放。”多吉顿珠说,“历史发展到某个阶段,执着地坚守固然难能可贵,但创新和发展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1996年,多吉顿珠在四川创办了多康唐卡画院。1998年,他将画院迁至拉萨,并改名为“拉姆拉绰唐卡画院”。他一边积极寻访各派名师,研究不同流派的技法和风格,一边真诚邀请大批行家,扩大画院规模,寻找唐卡艺术的新路径。
“离开了传统文化,就如同失去了艺术创造的根基。但脱离了公众审美情趣也同样意味着失去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多年来,多吉顿珠以画院为基地,在广泛汲取传统文化“营养”的基础上,和其他画师一道,尝试整合唐卡流派体现元素的和谐统一,不断发展噶玛嘎孜绘画的材料技法,将世俗内容纳入唐卡创作的范围之中,并在形式上大胆追求优美高贵、色彩明亮、造型大方的艺术特色,试图能够寻找到一种新的创作出路。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历经十余年,多吉顿珠结合当今唐卡艺术的发展变化,融合各家之长,在唐卡创作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一种被称为“多派”唐卡的新唐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多派唐卡中的‘多’,既是多吉顿珠名字中的‘多 ’字,更是为了体现这个流派的艺术风格、技法、题材的‘多’元化特点。”多吉顿珠解释到。
多派唐卡在传承古法的基础上追求创新,从现代审美标准入手,将世俗内容纳入创作之中,实现了图像制作到艺术创作的转变,不仅得到了业内人士的肯定,同时还得到了社会公众的认可,成为唐卡艺术品市场上的新宠儿。在2013年的深圳文博会上,拉姆拉绰画院创作的唐卡《五方佛》以200万元的高价被收藏者买走,使多派唐卡一时成为公众舆论的焦点。
现如今,多派唐卡声誉日隆,为国内外画界所认同,被誉为近百年来藏区最重要的创新流派,创作团队也已近百人。除多吉顿珠外,以嘎玛嘎孜第29代传承人、西藏一级唐卡画师、多派唐卡首席画师丁嘎,西藏二级唐卡画师、多派唐卡绘画导师斯朗觉丁,以及多派唐卡绘画导师才让为骨干,分别代表着老中青三代的画师传承。
志存高远:带领团队觅突围,全力实现文化产业梦
随着“西藏热”近二十年以来的持续升温,特别是在2006年被列为我国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后,唐卡作为“藏文化”的符号获得了更加广泛的社会知名度并开始在市场上走俏,唐卡画师逐渐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然而,如何在这种背景下进一步推动唐卡艺术的发展,如何整合唐卡的文化艺术价值,如何寻找一种恰当的当代表达方式,如何通过唐卡弘扬传统的藏族文化并能为当代人广泛接受,成为当代很多画师关注和探索的命题。
对此,多吉顿珠有自己的认识:“让唐卡既能登大雅之堂又能为普通群众所接受,使唐卡在推动文化交流中发挥积极作用,就必须走产业化之路。”
正是有了这样的认识,使多吉顿珠再一次实现华丽转身,成为一名有担当的企业家。
10多年前,年叙·多吉顿珠创立了拉萨岗地经贸有限公司,从初创时的30多万元启动资金发展到拥有固定资产几千万元、员工数百人的大型文化产业公司。当前,该公司在拉萨市达孜县工业园投资兴建占地1000亩的吞米岭·藏艺博览园,正是为了更好地弘扬和发展多派唐卡艺术和西藏传统文化产业。
多吉顿珠告诉记者,该项目已被列入拉萨市“十二五”发展规划及拉萨市旅游规划重点项目,将围绕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基地、西藏文化创意旅游及特色休闲消费基地、西藏非物质文化产业孵化基地、西藏低碳旅游示范基地、西藏非物质文化教育培训基地等进行建设,同时具有辐射影视拍摄等多重外延功能。在这个示范基地里,游客还可以方便地参观多派唐卡的整个绘制过程,完整体验多派唐卡的独特魅力。
“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今天,在人们的审美观念呈现多元化的视界里,多派唐卡的出现不仅仅是应时而生的产物,更是符合当今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要求的时代产物,具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60多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西藏文化的保护和发展,投入巨大人力、物力、财力,倾力保护和弘扬西藏优秀传统文化,使西藏文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护和发展。而多派唐卡正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破土而出,开花结果的。”多吉顿珠深有感触地说,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在各种优惠政策扶持下,才实现了自己的文化产业梦想。
原标题:多吉顿珠:雕刻时光的唐卡领军人
(责编:范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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