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派迅速在蒙古各部族中传布,朝圣者源源去西藏,格鲁派很快成为蒙古族中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并因有了强大的蒙古统治者作后盾,在西藏的地位得到巩固和加强。对于先进的藏文化十分敬仰的蒙族统治者,也希望进一步加强同格鲁派的联姻。索南嘉措死后一年,俺答汗的孙子苏密尔的儿子出生,他被认定为索南嘉措的转世灵童,成为达赖四世,使格鲁派在与其他教派和地方势力的斗争中可以依靠蒙古族的军事力量。
格鲁派投靠蒙古族和蒙古族改宗格鲁派,使藏传佛教的派别之争更趋尖锐。过去在蒙古人中藏传佛教各派都有信众,特别是大的教派更不乏蒙古族信徒。现在其他教派看到格鲁派在蒙古人中传播得这么快,而自己的蒙古族信徒迅速减少,其他教派,尤其是红帽派心生妒恨。1602年,蒙古派军队护送达赖四世进藏,达赖四世和蒙古军队的到来使后藏新兴的辛厦巴家族十分不安。1610年,辛厦巴领袖彭错南杰击败帕竹家族和山南其他地方势力,1612年,攻陷后藏各域寨,统一后藏。彭错南杰的儿子丹迴旺布又于1618年攻陷前藏大部分地区,彻底推翻了帕竹政权,建立了噶玛政权,汉史称首领为“藏巴汗”。格鲁派在西藏的支持者帕竹势力彻底垮台,对它来说要生存和发展,只有进一步投靠蒙古人一条路了。
达赖四世在蒙军护送下来到拉萨后,蒙军同藏巴汗的军队发生武装冲突,经较量,藏巴汗军队占了优势,此后,藏巴汗势力达到鼎盛时期,格鲁派处境极其困难。据《西藏民族政教史》载,当时噶玛噶举派“妒视黄教,几欲根本灭除”,“藏巴王崇敬噶玛派,对于黄教多采抑压之势。”〔5〕随着达赖四世为蒙古人及护驾蒙军抵拉萨, 蒙古在西藏的势力渐渐增强,主要通过三种途径,一是派军队进驻,实质是武装入侵;二是蒙古各部内战不休,战败部族流迁入驻西藏地区,西藏本地没有武装力量能与之抗衡,于是就被他们占地驻下;三是大批蒙古人去西藏朝觐,无疑地壮大了黄教的声势。
为了发展自己教派的势力和对付敌对教派,此时西藏主要教派都寻求外来势力,主要是蒙古族中不同部族的支持。蒙古族不同部族之间内战不断,它们为扩张势力或被打败流驻西藏,都需要在西藏立足、扎根,因此也有必要和当地宗教势力相结合。于是,在西藏出现了以不同蒙古部族为后盾的教派之争。这种斗争,既是宗教性的,也是政治性和民族性的。
十七世纪30年代,蒙古各部之间发生了一系列冲突和重新组合。新疆和硕特部固始汗对西藏有图,他看中了格鲁派。固始汗和格鲁派首领共商消灭格鲁派敌对势力的大计。1637年,固始汗从新疆南下青海,消灭了喀尔喀部在青海的势力。接着,他出兵康区,消灭了信奉本教的白利土司,解除了格鲁派的一大敌对势力。1641年,固始汗从康区领兵进入拉萨,在格鲁派指引下秘密向后藏出兵与藏巴汗作战。1642年,日喀则被攻克,丹迴旺布被杀。固始汗又征服了前后藏各领主,结束了由噶玛噶举派操纵的政权。噶玛噶举的势力大损,黑帽系十世亲自到拉萨向五世达赖求和。从此,格鲁派在西藏社会取得绝对优势地位。
噶玛派的西藏地方政权被消灭后,甘青川康藏区和西藏地区都掌握在和硕特部固始汗手中。他独尊格鲁派,但没把政权交格鲁派寺庙集团,他亲自坐镇西藏,成为全部藏族地区的大汗。固始汗对格鲁派极其优待、扶持,他任命五世达赖的第巴为地方政权的第巴,有权在发布的命令上与固始汁一起盖印。固始汗赠给扎什伦布寺的寺主罗桑却吉坚赞“班禅博克多”封号,这一称号后来成为罗桑却吉坚赞历代转世的专有称号,这是固始汗仿效历史上蒙古土默特部俺答汗封达赖世系,以显示自己的强大实力和历史功绩。罗桑却吉坚赞为四世班禅,清顺帝封他为“金刚上师”。前三世班禅是追认的。军事方面,由固始汗直接掌握军队指挥权,他留下八个旗的蒙军驻扎在拉萨以北的当雄,时称当雄八旗。格鲁派依靠蒙古和硕特部固始汗打败了依靠蒙古喀尔喀部却图汗的噶玛噶举地方政权,使格鲁派取得绝对优势;然而,也使藏民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失去了民族自治权,成为直接由蒙古人统治的地区。
必须说明的是,固始汗和西藏宗教势力都没有忘记与中央政府的关系。他和格鲁派领袖共商进军西藏事宜时,决定共同派代表到沈阳和清政权联系。1644年,清军入关,五世达赖应邀于1652年到北京,受到优厚款待。清政府赠给大量礼物,册封达赖五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不仅是藏族地区,而且也是蒙族地区的宗教领袖,金册、金印一直保存到现在。同时,清政府派人进藏封固始汗为“遵行文义敏慧顾实汗”,赐他金册、金印,印文用满、汉、蒙三种字体书写,固始汗受封为有权力的边疆汗王,清廷属部功臣之一。可见,固始汗新建的西藏地方政权以及西藏宗教势力都确认了和清朝中央政府继元以来的臣属关系。
五世达赖在中央有清帝大力支持,在地方有固始汗尊信,又掌握了卫藏地区的全部税收,有众多寺院作支柱,具体执行行政事务的长官第巴又是他手下的人,因此,虽无行政、军事上正式名义,但实际权力相当大。面对外族的统治,不可避免地演化出了以宗教势力为代表的西藏势力和外来蒙古族之间的矛盾。
1654年,固始汗去世,和硕特部失去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和硕特部和格鲁派的联盟逐渐瓦解,都在为排挤对方和独掌西藏权力加紧准备。五世达赖受清册封后,声威势力日隆,和硕特政权的行政首领第巴又都必须是达赖手下的人,加上汗王接连换代,蒙古人的势力相应减弱。五世达赖去世后,第巴桑结嘉错出于种种原因,主要是出于格鲁派和西藏地方利益的考虑,一面供养达赖六世灵童,一面密不发丧达15年之久,仍以五世达赖名义行事。
西藏格鲁派势力和蒙古和硕特部的斗争达到白灼化,终于导致了武装冲突。1703年,第巴桑结嘉错集合自己兵力迫使拉藏汗退出拉萨,拉藏汗集合当雄蒙古八旗反攻,虽经调停休战,但双方结怨甚深。1705年,桑结嘉错买通内伺想毒死拉藏汗,事发后仓促用兵,拉藏汗调用蒙古骑兵,双方交战,桑结嘉错兵败被杀。拉藏汗奏报清廷后,康熙帝认为桑结嘉错对清廷阳奉阴违,叛迹昭著,罪有应得,决定废黜六世达赖仓央嘉错,将他押解北京,仓央嘉错在押解途中死去。康熙帝封拉藏汗为“翊法恭顺汗”。
和硕特部虽然胜了黄教势力,但是它在西藏的统治并未就此稳固下来。在宗教方面,仓央嘉错死后,拉藏汗选定耶歇嘉错为达赖六世,受到格鲁派的反对。后来拉藏汗与在青海的和硕特部有矛盾,那里的蒙古统治者也不承认六世达赖,赞成格鲁派自立的格桑嘉错,联名上书康熙帝申述他们的意见。1720年,康熙帝以金册、金印封格桑嘉错为六世达赖(藏人,特别是三大寺僧众一直认为仓央嘉错为六世达赖,格桑嘉错为七世达赖)。康熙帝还封五世班禅罗桑耶歇为“班禅额尔德尼”,表示清廷对西藏格鲁派势力的重视和扶持。这样,拉藏汗想进一步依靠清廷打击黄教势力的愿望也成了泡影。
准葛尔部噶尔丹死后,策旺阿拉布坦继承汗位,经过20年实力强盛。他一直与和硕特部有矛盾,对西藏有觊觎之心。1717年,准葛尔部发兵西藏,袭击拉萨,杀拉藏汗,废拉藏汗所立的六世达赖耶歇嘉错,委派新的地方政权行政首脑,结束了蒙古和硕特部固始汗及其子孙在西藏的统治,蒙古准葛尔部在西藏的统治由此开始。
准葛尔部对西藏实行军事统治,其军队纪律很坏,到处抢劫,格鲁派重要寺庙也遭抢掠。康熙帝派清兵于1718年自青海入藏,但全军覆灭于黑河。1720年,康熙又派兵分别从西宁和康定抵拉萨,驱除准葛尔军队,扶格鲁派所立七世达赖格桑嘉错在布达拉宫举行坐床仪式,从此,彻底结束了蒙古不同部族在西藏的统治,也结束了藏传佛教依仗蒙古不同部族在西藏扩张势力取得优势地位的历史。
清政府承袭自元以来中央政府对西藏的权力,清除了蒙古族在西藏的势力,逐步加强了对西藏的统治。清军进藏初期,西藏行政由清军暂管,不久,清廷废除第巴总管政事制度,设四葛伦,在清军首领监督下管理西藏地方行政事务。但西藏各地贵族之间派系斗争激烈,四位葛伦内讧,清廷再次派兵进拉萨平定局势,规定西藏行政事务由驻藏大臣监督,委派颇罗鼐全权办理。颇罗鼐总理藏政,对清廷恪守臣职,但他死后儿子上台,又一次与准葛尔部联络准备发动叛乱,清廷第三次进军西藏。清廷加强驻藏大臣的权力,1751年,正式授权七世达赖掌握西藏地方政权,从这时起葛厦政府归达赖喇嘛领导,确立了格鲁派掌握西藏僧俗大权的政教合一制度,使格鲁派在西藏的权力远远超过了受蒙古统治时期。这种情况不能不引起其他教派的妒恨,噶玛噶举红帽派称扎什伦布寺富有,唆使准葛尔部进藏抢掠。1788年、1790年,准葛尔部两次侵藏,乾隆帝派福康安率军入藏进击准葛尔部,准葛尔王乞降,红帽十世畏罪自杀,乾隆帝将其尸骨分挂前后藏及西康各大寺为叛国者戒,抄没该派全部寺院及所属土地、牧场、农牧奴等,勒令红帽系僧徒改宗黄教,禁止红帽系活佛转世,自此,噶玛噶举红帽系断绝。清政府如此严厉地处理反叛的红帽系,客观上给格鲁派清除了潜在的敌对势力,更巩固了它在西藏的政教合一政权。清政府又一次打败蒙古准葛尔部的入侵,使蒙古部族不再敢于觊觎和入侵西藏,藏族和蒙族成为祖国大家庭中平等的、有着共同宗教信仰的兄弟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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