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生活多年,酷爱西藏文化的吴雨初走在拉萨街头总会被误认为是地道的藏族人。
导读:
他,曾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藏北高原。30多年前,大学毕业后的他选择了来西藏工作,支援边疆建设。
他,曾为筹建全中国第一家牦牛主题博物馆而不辞劳苦,因挖掘和传承牦牛文化而感动了许多藏族同胞,并感人至深。
他就是来自北京的援藏干部吴雨初。在中国举全国之力支援西藏发展之际,他向西藏人民奉上一份特殊的礼物——牦牛博物馆,以表达自己对这片雪域高原以及西藏人民的热爱和尊敬。
在拉萨市八廓街以大昭寺为中心的转经道上,时常能看到一个人,带着一顶毡帽,身着羊羔皮藏装,背着一个旅行者的双肩背包,行色匆匆。他的出现,和人群有些不搭调,但又能本真地融入转经的人群中。人群中,时常会有熟人向他致礼,双方用藏语打着招呼,对方离去,他则继续走街串巷。
像这样在八廓街里“闲逛”,对吴雨初来说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他的形象甚至已成为一张名片,只要他一出现,八廓街里做生意的康巴藏族人就会说;“亚格博又来了,大家过去吧。”于是,在他随意坐下的小店铺里,就会挤满各种人,手里拿着形形色色的商品,想要让“亚格博”看看。
吴雨初,自称老牦牛,藏语就是“亚格博”。如今,年满六旬的他每年差不多依然有11个月的时间生活在西藏。多年的西藏工作经历,让他对西藏文化有着独特的理解,特别是对西藏的牦牛更是情有独钟。据了解,吴雨初微博账号“亚格博”在新浪微博上拥有近90万的关注量。
而每一天,吴雨初的工作和生活,也便是紧紧围绕着牦牛这一高原独特的生灵而展开。
“点滴的记忆,就是梦想生长的种子,总想着该为牦牛做点什么,于是就将牦牛和博物馆联系在了一起。”
“我的最早祖先是野牦牛,现在羌塘、可可西里还有几万头我们的原始兄弟,因为因缘际遇,我们这一支就被高原藏族人驯化了,成为现在的我们,我们漫布青藏高原,我们被驯化后的历史,艰辛、苦难、光荣、辉煌。我们做过战骑,做过驮畜,做过坐骑,做过耕畜,我们的背上,坐过松赞干布,坐过文成公主,坐过格萨尔,坐过达赖班禅,坐过驻藏大臣,也坐过张经武、张国华、谭冠三、范明、平措旺阶,坐过嫁出去的女和娶进来的郎……
“可是,你们都听说过六道轮回之说吧,你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辗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吧,我可以跟你们讲讲我的来历,我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多次转世了,因为我的品行并不最好,也不最坏,我总是在人畜之间来回地投胎。最近的一次转世前,我还是个人呢……”
在吴雨初的短篇小说《拉亚·卡娃》里,他以一头牦牛的语气,讲述了牦牛一生的故事。从这段节选,也让我们看见了牦牛身世的缩影。从高原藏族的祖先将野牦牛驯化的那一日开始,牦牛和人就密切关联着。他们将牦牛当作亲人看待,从降生之日起便成为藏族家庭中的一员,拥有自己的名字,生病的时候得到照顾,最终在悲悯的诵经声中离去。
“数千年来,牦牛与藏族人民相伴相随,以其一切成就了藏族人民的衣、食、住、行、运、烧、耕,影响到高原的政、教、商、战、娱、医、文,深刻地影响了藏族人民的精神性格,成为一代代在青藏高原上生息繁衍、发展壮大的藏民族生命与力量的源泉。”长期生活和工作在青藏高原的经历,让吴雨初对牦牛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精神层面上的理解。
而一次与牦牛相关、终生难忘的特殊经历,让吴雨初对牦牛有着更加浓厚的感情。“那一年下大雪,我们运送着抗灾物资从那曲地区前往县里,中途被困路上,当时局部积雪有4米多。县里知道后,就烙了饼子送过去,先是用车和马匹运送,但失败了。后来用一群牦牛在雪地里蹚出一条路。当时看着牦牛从雪地里走了过来,好多人一边吃饼一边哭,是牦牛救了我们的命!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它们坚韧地完成了使命。”
1992年后,吴雨初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北京。尽管远离了雪域高原,但每年他都会回来一次,因为他忘不了西藏人民和这里的牦牛。
一年冬天,吴雨初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里的他第一次把牦牛和博物馆联系在一起,也是从那一天起,他真正开始有了建设牦牛博物馆的想法。对他来说,与其说这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倒不如说,这是他多年来对牦牛的感情积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筹划这方面的工作,甚至辞去了在政府部门中的高级职位。
牦牛博物馆最初的创意就是这样诞生的。
“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西藏农牧民与牦牛结下了不解之缘,将牦牛“请进”博物馆,是他们的心愿。”
把一个梦想变成现实,除却数十年的藏地情,还要具备牦牛般的精神。在吴雨初看来,牦牛憨厚、忠诚、悲悯、坚韧、勇悍、尽命。“以生命尽使命”,他希望牦牛博物馆的参与者,都能具备这种精神。
“保存牦牛文化物证,展示其千百年来所承载的民族历史文化。”带着这一理念,吴雨初不断与北京市有关方面协调,最终,牦牛博物馆被纳入北京援藏项目。
有了援藏资金和项目的支持,吴雨初开始踏上“寻牛”之路。他和陆续加入的伙伴们用了近一年多的时间,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行走了2万多公里,涉及范围超出整个藏区。
“一般人认为西藏文化就是宗教文化,宗教是西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远远不是全部。畜牧文化和游牧文化是西藏文化中非常有特点的一部分,而做牦牛博物馆其实就在保存畜牧文化。”吴雨初对牦牛博物馆的构思,一开始就不是奔着建设一个动物博物馆而去的,所以牦牛博物馆所要讲述的不仅是牦牛的故事,而是牦牛和人的故事,是一座人类学的博物馆,牦牛只是载体。
建设牦牛博物馆的行动,得到了很多藏族群众的大力支持。许许多多淳朴的牧民拿出自己家中的老物件赠送,这项原本是几个人的旅程,在高原大地上火炬接力一般蔓延开去。
“很多牧区的牧民并不懂博物馆是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他们,我们要建一座牦牛宫殿,牧民们听后连连称赞,并拿出了很多他们珍藏的物品赠予我们,要我好好建‘宫殿’,可见藏族群众对牦牛的感情之深。”吴雨初说,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西藏农牧民与牦牛结下了不解之缘,将牦牛“请进”博物馆,是他们的心愿。
“这是一座众志成城的博物馆!”对此,吴雨初深有感慨。
如今,牦牛博物馆作为北京市对口支援拉萨市的一项重要文化创意工程,已以伟岸的身姿静静地矗立在拉萨市西部的柳梧新区,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第一座以牦牛为主题的国家级专题博物馆,以及藏文化保护地的标志性工程。
为仅在一次捐赠仪式上,就有50多人、捐赠了200多件藏品。
“牦牛博物馆所要讲述的不仅是牦牛的故事,而是牦牛和人的故事。是一座人类学的博物馆,牦牛只是载体。”
“今天,我意识到我们长期忽视了从过去到当下再到将来都存在于我们血脉中的某种事物。经表姊妹引见,我拜会了一位名叫亚格博的中年汉族男士。见他之前就听说他在筹办牦牛博物馆,但我没有想到博物馆是这样一种格调。亚格博从年轻时起就怀着创办以牦牛为主题博物馆的梦想。他的计划令人敬畏。观摩了他的创意后涌现于我心间的第一个词汇是‘难以置信’。与拉萨的另一个博物馆不同,他的博物馆以一种仅生长在高海拔地区的家畜牦牛为主题。虽然我是藏族人,却因为无知,从没有对牦牛的重要性有深刻认识。亚格博先生作为汉族人却看出了牦牛的独特性、牦牛与藏族不可割裂的关系。未来的牦牛博物馆,将是唯一的展示藏族真实生活的博物馆,年青一代会从中学习到关于我们祖先和关于藏族日常生活的丰富知识。我感谢亚格博为创办牦牛博物馆付出的努力,我们藏族人感谢亚格博先生的贡献。”
这是一位叫旺姆的藏族姑娘看了牦牛博物馆的创意后写的一篇感想。
2014年5月18日,牦牛博物馆开馆。在开馆仪式前,听着吴雨初用藏语和汉语作主旨演讲,回顾牦牛与人类之间的共同发展史,以及牦牛博物馆创意的初衷,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吴雨初说,他希望通过博物馆,以牦牛为载体,说出人类学的故事、社会学的故事、文化的故事,为这个地区和人民留下一份整体记忆。“除了保存的历史记忆,牦牛更应该提升为一种文化符号、一种对于西藏来说更鲜明的文化符号。”
“牦牛博物馆建成后,主要向世人展示三种意义上的牦牛,一种是自然和科学的牦牛,展示牦牛从产生、驯化的过程以及牦牛的品种、营养价值等;还有一种是历史与人文的牦牛,展示几千年来藏族人民和牦牛相依相伴,在人们的生产生活中的作用,以及牦牛在解放军进藏、西藏修路架桥中所发挥的作用。另外一种就是精神和艺术的牦牛,牦牛作为高原上的特有物种,影响了很多艺术家,中国来过西藏的所有画家几乎都画过牦牛,博物馆将从这个角度展示有关的藏品。”吴雨初介绍道。
不久前,在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和文物爱好者协会邀请下,吴雨初带着牦牛和博物馆最初的相遇,带着一同奋斗的志愿者和支持者,带着雪域高原上奇迹与感动的故事,走进了北京大学,为北大师生献上了感人的牦牛与藏文化公开课。
也许,让牦牛“憨厚、忠诚、悲悯、坚韧、勇悍、尽命”的精神深植于藏族同胞之内心,传递世人之耳际,正是吴雨初多年来孜孜之追求。
原标题:吴雨初:筑梦高原的“亚格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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