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以里塘地方纳木喀伦杜布所生之子出生时显现屋内亮光闪烁等瑞兆,较有希望,即由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看视。据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言称,尚不明显,暂不可议。等语。后据扎什伦布商卓特巴报称,后藏索诺木达尔扎生有一子,亦显瑞兆。小僧当即问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里塘、后藏所有二子内谁为达赖喇嘛呼毕勒罕,班禅额尔德尼言称,尚未觉有实凭。拉穆吹忠言称,达赖喇嘛呼毕勒罕,不外乎此二子。现即确立,于其寿岁有碍。俟至时辰,再行确定。等语。
故小僧与第穆呼图克图商酌,一面派达赖喇嘛近侍堪布、岁琫等前往两处看视,一面请班禅额尔德尼来至前藏,当众确认之处,业经相继奏闻。本年三月二十二日,班禅额尔德尼抵达前藏,复加究核,班禅额尔德尼称,此二幼子,吾反复详验五次,后藏幼子较里塘幼子灵异。等语。我等一同在达赖喇嘛灵前讽经,再次验看,班禅额尔德尼验毕,仍持前说。再据派往后藏、里塘看视之岁璋堪布塔依等所报,仅以此二幼子较寻常幼子均为魁伟,并无其他征兆。是故小僧与第穆呼图克图商定,于四月二十七日,召集驻藏大臣、噶布伦、第巴、头领、大呼图克图、堪布等于布达拉,当班禅额尔德尼面,拉穆吹忠、哲蚌、萨木雅、噶布瓦东、察木殊克地方五大吹忠均皆下来一一问询,哲蚌等四位吹忠,皆称里塘幼子为达赖喇嘛呼毕勒罕。拉穆吹忠言称,后藏幼子系达赖喇嘛呼毕勒罕,尔等若问缘由,我即予解释。等语。
因此小僧仅带第穆呼图克图、驻藏大臣、噶布伦至班禅额尔德尼居室,再次详询,告称,癸巳年我所说之言,日后里塘地方出一大喇嘛,但不可授以教权,后藏一年轻班第传授前藏大喇嘛所有经咒,大喇嘛随之而行,亦难逆料。癸亥年所说之言,后藏河边将出佛教可依如金莲花之人,供奉于前藏高座,则益于教众。尔等若遵行我言,日后若有舛错可疑之处,我能承担。唯呼毕勒罕年甚幼,将此班禅额尔德尼、章嘉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驻藏大臣、噶布伦、达赖喇嘛近侍沙弥等知之,俟过数年,方可宣告于众。现若谕知于众,于其岁寿极有关碍。我之此言,呼图克图尔可奏闻大皇帝。等语。遂找出癸巳、癸亥二年龙单核对,均相吻合,询据班禅额尔德尼称,先前我反复几次详加核验之处,曾告知于呼图克图等。现看得,里塘幼子亦系一大喇嘛呼毕勒罕,然并非达赖喇嘛呼毕勒罕,后藏幼子系达赖喇嘛呼毕勒罕。据第穆呼图克图、达赖喇嘛近身堪布等详密告称,班禅额尔德尼系我等经师,拉穆吹忠亦系大主持,我等虽不置疑,然达赖喇嘛圆寂前,并未提及后藏地方,圆寂时,面东而坐。现哲蚌等四位吹忠,众口一词,同称里塘幼子系达赖喇嘛呼毕勒罕,现观事态,理应按班禅额尔德尼所言办理,我等满怀欣悦之情,谨请呼图克图一并密奏大皇帝。等语。
小僧窃思,班禅额尔德尼系唐古特之众世代虔供大喇嘛,现世班禅额尔德尼极为聪颖德高,西藏公班智达、噶布伦等要员内信奉者众,拉穆吹忠系名吹忠,其言唐古特人众亦极信服,倘不遵照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审视之言确定办理,唐古特要员易起疑心,借故招致事端,亦难逆料。现经班禅额尔德尼几次验看,称后藏幼子系达赖喇嘛呼毕勒罕。且拉穆吹忠言称,日后倘有舛错可疑之处,我可承担。等语。故小僧即与第穆呼图克图密商,根据情形,应确定后藏索诺木达尔扎所生幼子为达赖喇嘛呼毕勒罕。等因。仅传知驻藏大臣、噶布伦、达赖喇嘛近身堪布等外,照吹忠所告之言,暂不宣知于众,密为缮具凭记,加钤班禅额尔德尼印记,小僧与第穆呼图克图共同画押。又恐日后另有弊端,亦钤驻藏大臣等印加封,密储于布达拉,俟至时辰宣布。
再,里塘地方属内地,非达赖喇嘛商上地方,第穆呼图克图等仍抱有厚望,故小僧命纳木喀伦杜布此间妥为养育所生之子,受戒之处,密为行文里塘都司阿木布木,后藏转世该呼毕勒罕,长成之后,自可明嘹,不仅尽消其彼此之企望,且里塘幼子倘有格外出众之处,日后亦易于更换。
为此,谨密奏闻。
(朱批):好。即照此定,朕亦极为惦念呼图克图,事毕尽早返回。①(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宫珍藏历世达赖喇嘛档案荟萃》,第151—152页。)
依据上述史料,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在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确认方面,三世章嘉、六世第穆和哲蚌等四护法倾向于或支持理塘小孩,而六世班禅和拉穆护法认定是后藏小孩。但鉴于六世班禅和拉穆护法在决定达赖喇嘛转世灵童方面的巨大宗教影响力和权力,从整个西藏社会稳定和达赖喇嘛系统顺利传承的角度出发,三世章嘉听从了六世班禅的意见。他的决定不仅使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工作顺利完成,而且有效地避免了在此过程中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可见,三世章嘉对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认定事宜不仅是站在宗教立场上考虑的,他更关注到了西藏的和平与稳定,体现出敏锐的政治眼光。他对理塘小孩的处理办法更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做事细致、周到的智者的风范。
需要指出的是,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认定以及诸多活佛的转世,从真正意义上来说绝非单纯的所谓“宗教事务”,在一定程度上往往是权力之争的表现。六世班禅和拉穆护法所认定为七世达赖转世灵童的后藏小孩便是六世班禅的侄子。由此可见一斑。
三世章嘉在完成寻访、认定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任务后,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初返回北京。同年八月,乾隆帝降旨迎请后藏孩童到布达拉宫坐床。不久,这位转世灵童被迎奎扎什伦布寺,六世班禅为其落发,并取法名为“罗桑丹贝旺秋强白嘉措”。
乾隆二十七年(1762)七月九日,在六世班禅的主持下,八世达赖喇嘛被迎至布达拉宫日光殿举行了隆重的坐床仪式。清政府派阿嘉呼图克图和乾清门侍卫傅清赴藏祝贺,三世章嘉也捎去了贺信和丰厚的礼品。至此,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及坐床事宜得以顺利完成。
《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对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认定过程的记载显然不能与三世章嘉给乾隆帝的密折相提并论,这是因为该书的作者土观·洛桑却吉尼玛无法了解这一重大政教事务的内幕。
[作者简介] 邓建新,女,哲学博士,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北京 100081)
原标题 三世章嘉入藏主持认定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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