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章嘉入藏主持认定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真相

　　［摘要］三世章嘉入藏主持认定七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是清代西藏政教关系方面的重大事项，《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对此有简略的记载。目前，学术界的研究成果认同该书的观点。本文依据档案资料发现，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认定过程远比《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的记载复杂与曲折。

 

　　七世达赖喇嘛圆寂后，其转世灵童的寻访与认定成为关系西藏地区稳定的一个重大问题。经过深思熟虑后，乾隆帝决定派遣三世章嘉处理这项事务。从乾隆二十二年十二月（1758①（注：查《辞海·清纪年表》［Z］，乾隆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为1757年12月31日，故乾隆二十二年十二月已是公历1758年。））三世章嘉入藏到乾隆二十四年（1759）二月确认转世灵童，寻访工作持续了一年多。这一重大政教事务在《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中的记载却较为简略。该书载：“章嘉国师此次进藏，主要是为了辨认遍知一切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在上一年前，有三个待认定的转世灵童分别出现在东、南、西三个方向……”②（注：土观·洛桑却吉尼玛著，陈庆英、马连龙译：《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8年，第262—263页。）同时对转世灵童的最终确认过程进行了这样的描述：

　　达赖喇嘛的转世被拉穆护法断定在西面的某个地方，而其他护法的预言则众说纷纭，一时难以断定。噶伦们主张将众护法集中在遍知一切班禅大师的身前，一起降神明示，以确定方向。一天，在布达拉宫的大厅的窗前，班禅活佛、章嘉国师、摄政、钦差大臣、噶伦等依次坐定，然后将拉穆、乃穷、桑耶、噶栋、昌珠等护法请到大厅中央降神，桑耶护法首先附体，随后其他护法也纷纷附身。桑耶护法抢先登上拉穆护法的宝座，气势汹汹，耀武扬威，致使请示预言的人们不能作讨论预言的提问，昌珠护法以前也说过达赖喇嘛转生在西面，这次害怕若与桑耶护法所说不一，会立刻有刀剑加身的危险，便改变前言，附会说达赖喇嘛转生在东面。这样，诸护法降神，预言仍不相同。章嘉国师说：“现在我们大家只好一起请求班禅大师，无论他作何指示，我们都应相信才是。”西藏所有管理事务的人都说：“这样最好。”于是，以章嘉国师为首，由摄政、噶伦等所有办事人员都一致恳切请求班禅大师预言达赖喇嘛的真正转世。班禅大师以他超绝的智慧，降示了后藏所出的那个孩童是三界怙主达赖喇嘛的真正转世的预言。③（注：同上，第266—267页。）

　　根据上文，我们得到的信息是：第一，最初就确定了3名来自三地的转世灵童等待认定。第二，在灵童认定时，诸位护法之间产生了争议，最后只能由六世班禅来裁决。第三，除了六世班禅，三世章嘉、六世第穆等对3名转世灵童并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目前学术界的相关研究成果也持这种观点。但笔者通过三世章嘉上呈乾隆帝的相关密折中发现，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内幕远比《章嘉国师若必多吉传》的描述复杂与曲折。

　　三世章嘉于乾隆二十二年十二月进入西藏，直到乾隆二十三年（1758）三月初，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寻访工作仍无进展。三月初四日，三世章嘉向乾隆帝上奏折：

　　灌顶普善广慈大国师奴才章嘉呼图克图谨奏，为奏闻事……

　　查得，小僧先前奏称俟本年正月大法会事毕，于二月去往后藏。兹于二月二十八日据第穆呼图克图告称，班禅额尔德尼派人来称，后藏地方人等现有出痘者，班禅额尔德尼身生，暂不见人。等语。小僧窃思，达赖喇嘛圆寂，其呼毕勒罕尚未转世，且班禅额尔德尼身生，小僧暂且不去后藏，俟班禅额尔德尼告称彼处痘疫已过之时，再行前去。此间，达赖喇嘛呼毕勒罕尚无消息，倘有呼毕勒罕转世消息，即行奏闻外，小僧会同班禅额尔德尼呼毕勒罕，核实确认，如若确实，即一面具奏，一面起程前往京城拜谒皇上圣颜。等语。

　　为此，谨具奏闻。

　　乾隆二十三年四月初五日奉朱批：知道了。朕亦极为惦念呼图克图，唯喇嘛之呼毕勒罕若未确定，亦属无奈，一经落实，事即毕矣，呼图克图即可返回，但不可趱行，以免劳顿。钦此。

　　三月初四日①（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宫珍藏历世达赖喇嘛档案荟萃》，第142页。）

　　三世章嘉打算在二月去后藏与六世班禅见面，但六世班禅以后藏有人出痘为由暂时不见。三世章嘉只能作罢。后来，相关事宜取得了进展。九月二十八日，三世章嘉向乾隆帝奏道：

　　灌顶普善广慈大国师奴才章嘉呼图克图谨奏，为奏闻事。

　　乾隆二十三年九月十四日接奉上谕：此间达赖喇嘛呼毕勒罕转世与否，现应为转世之时，究竟如何之处，著呼图克图即行奏闻。钦此。钦遵。先前寻访达赖喇嘛呼毕勒罕，因里塘、鄂勒喀二处传来消息，小僧与第穆呼图克图会商，各自行文详加访问，嗣据里塘土司阿木布木咨文内称，我之外甥纳木喀伦杜布之妻去年秋怀孕后，梦中见一大喇嘛穿戴达赖喇嘛之衣帽，至其家中取其住房，并有月亮自西而出溶入体内等吉祥之兆。……本年四月十四日辰时，生下一子，生时，其屋内亮光闪烁，经久不散，亦为人见之。看得，气度不凡，相貌俊秀，看人与其他婴儿迥异。兹蒙呼图克图等特加详询，谨出具我等所见所闻之真凭实据。等因前来。

　　我等当即行文知照班禅额尔德尼前去。据班禅额尔德尼阅毕覆文内称，吾净身持戒，仔细审阅三遍，因时辰未到，尚无明显感觉。唯达赖喇嘛系佛教主持，吾之恩师，吾亦一直在虔心祈祷。兹显现祥兆，稍有端绪，相应复行严究其真伪。其间吾等共同虔诚祈求于佛，勤勉讽经作法事，以求尽速明显感觉。等语。又将拉穆吹忠（藏语，即护法——引者）召至布达拉，与小僧及第穆呼图克图虔心祈祷转世。详询里塘、鄂勒喀二处情形，吹忠回答，现里塘、鄂勒喀二处，我未敢断言无呼毕勒罕，且此间又较壅蔽，以谁为实，一时尚难确定，然尔等可严饬此二处，勿事张扬，不得见任何人，妥为持斋，不久自可显露。等语。

　　再，除里塘、鄂勒喀二处外，仍有几处所报，虽称亦现瑞兆，均不明显，故交班禅额尔德尼、吹忠验询外，小僧先行询问侍奉达赖喇嘛之沙弥等达赖喇嘛生前所说之言，称可在里塘、米达克塘、德尔格地方寻访呼毕勒罕，且现里塘、鄂勒喀二处来文内，鄂勒喀地方虽禀称梦见日月等，甚不明晰。详核里塘土司阿木布木所报，显现亮光闪耀等瑞兆，且为人所见，又与已是达赖喇嘛呼毕勒罕转世之时之旨相吻合，故里塘地方纳木喀伦杜布所生之子为达赖喇嘛呼毕勒罕之可能较大，唯尚不会说话，大喇嘛之呼毕勒罕，有在周岁内会说话者，俟至伊呀学语，方易于辨识。确认前世达赖喇嘛呼毕勒罕，皆询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确定，现经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双方看视，称尚有壅蔽，此间再行严究，奋勉讽经，妥为斋净，不久即可显露。等语。故一时尚难以谁为是。遂与第穆呼图克图等相商，复行咨文里塘、鄂勒喀地方外，通告各寺与我等共同勉诵经咒，笃诚祈祷，并不时催问班禅额尔德尼、拉穆吹忠。仰赖圣恩及众佛呈祥，不久即可显露，不令众疑，确定一个，小僧当即奏闻，亲临确认之时，一面具奏，一面起程前往京城瞻仰圣颜。

　　为此，谨具密奏。

　　（朱批）：甚好。朕亦极为惦念呼图克图，事毕即速返回，以悦朕心。①（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宫珍藏历世达赖喇嘛档案荟萃》，第146页。）

　　从这份密折中，我们可以看到事情的大致经过是：得到理塘、鄂勒喀二处出生的小孩有瑞兆的报告后，三世章嘉和六世第穆各自行文下去了解情况。三世章嘉认为理塘小孩为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可能性大。但六世班禅和拉穆护法仍认为“尚有壅蔽”。可见，最早成为转世灵童候选人的两个小孩并没有一个诞生在后藏。

　　半年后，七世达赖喇嘛转世灵童的寻访事宜又出现新情况。乾隆二十四年五月初六日，三世章嘉向乾隆帝上奏折。

　　灌顶普善广慈大国师奴才章嘉呼图克图谨奏，为密行奏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