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藏地儿女的如歌岁月

首页 > 雪域之子 > 藏韵谈话坊

钟扬:在世界屋脊盘点植物“家底”

姜澎    发布时间: 2011-09-07 16:05:00    来源: 文汇报


钟扬(居中者)在野外考察。

  要找到钟扬,可真不容易,因为他不是在西藏,就是在机场等去西藏的飞机,偶尔回上海一次,还没来得及约好采访时间,他又匆匆赶回西藏了。在过去10年中,他每年都有150天以上的时间在西藏,剩下的时间还要参加学术交流、参加科普活动,留在上海的时间屈指可数。

  终于找到钟扬的时候,已是晚上9:00,“今天我工作结束得比较早,还有点时间。”他说着,随即在一张回收纸上划掉当天最后一个任务——“回复文汇报记者”,而在这一行字前面,已经划掉了18个任务。翻开下一页回收纸,当天的工作安排是——“5:00,从上海家中出发;17:00,到藏大宿舍;17:00至19:45,审阅通讯评审论文;19:45至19:55,晚餐;20:00至22:00,为理学院参加挑战杯的本科生辅导;22:15至24:00,与青年学者讨论野外考察。”再后一天的任务则是:“7:00出发,奔赴野外……”

  钟扬说:“我正在筹备一个生物学的国际会议,这次西藏大学的同事们要一起参加学术交流,我们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每天只有按照轻重缓急写下来,到了晚上如果看到这些任务都划掉了,我就可以睡个安心觉。再说现在这个季节西藏不太冷,晚上干得晚点没问题。到了冬天,宿舍里没有取暖设备,晚上9:00点就得坐到被窝里看书、写东西。”

  研究生物的人,怎么能不到西藏去

  “去西藏,与其说是支援,不如说是学习。因为对研究生物学的人来说,西藏就是世界的第三极,是我们最重要的财富。”钟扬说得坦白,“其实我去西藏不是因为援藏计划,而是因为我对西藏的生物多样性资源非常感兴趣。等到去了西藏和当地同行共事后,我想,单靠我一个人干也没意思啊,他们本身在西藏,研究生物多样性自有天然的优势,我有责任和他们一起把青藏高原的生物学科建设好。”

  说起来,钟扬教授算得上是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一个传奇人物。今年46岁的他,初中刚刚毕业就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学了5年信息科学。“我毕业时被分配到了中科院武汉植物研究所,在植物园待了15年,觉得还真找到了我喜欢的方向。但是我们当时的植物研究所只能在华中地区转悠,于是2000年我跑到了复旦,虽说只能当一名普通教授,但毕竟在高校搞研究,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那时候,钟扬原本已经当上研究所副所长,算是干到了“副局级”,但是在复旦大学,他只能当一名普通的教授。

  在复旦大学干了没多久,钟扬被聘为生命科学学院常务副院长。2001年,恰逢复旦大学承担了对口支援西藏的工作,钟扬立刻报了名。他说:“研究生物的人当然应该去西藏,青藏高原有2000种特有植物,那是每个植物学家都应该去的地方。上海的生物多样性在全国可是倒数第一啊。”

  没想到,复旦大学对口支援的是地处陕西咸阳的西藏民族学院,钟扬立马改主意,说不参加了,道理很简单:“研究青藏高原的生物多样性,怎么能到汉中平原去搞?”他自己联系上西藏大学领导,说:“藏大的藏学研究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再努力努力,把高原植物学搞上去吧。西藏的条件得天独厚,即使其他学科无法超过国内最好的大学,但高原生物学肯定能够做好。”就这样,钟扬开始在西藏大学担任教授,当然没有任何额外的待遇。

  盘点植物资源,一年行走3万公里

  要保护和研究西藏地区的植物资源,首先得盘点清楚“家底”,不仅需要野外考察,还必须收集种子。这事听上去简单,可真的做起来就艰难了——每一个样本都要收集5000颗种子,而且不同的样本种群,所在地相隔的直线距离不能够少于50公里。仅是野外考察,要收集一个样本就要在高原上至少走50公里路,更不用说很多种子并不是天生就挂在树上等着人去采的。

  有一次,钟扬发现了一种和平原上的毛桃完全不同的西藏毛桃。为了收集一个样本,他在高原上想办法釆摘了两麻袋毛桃。可是,面对这些酸涩而坚硬的毛桃,却没有便捷的方法把核弄出来,而若是用机器轧,会损坏毛桃种子的完好度。钟扬只好发动全课题组的老师到他的办公室去啃毛桃,5000颗毛桃整整啃了3天,才把核都啃出洗干净。

  盘点植物资源,一年中得收集600个这样的样本。如果按照每个样本之间最少50公里的直线距离,那么钟扬在西藏地区野外考察的行程,一年至少3万公里。

  钟扬说:“要调查西藏的生物资源得加快速度,因为现在全球气候变化越来越大,植物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而且西藏的植物资源从来没有进行过彻底盘点,即使在全世界最大的种子资源库中,也没有西藏地区的植物种子。”

  植物的变化反映气候的变化。植物就像一台“摄影仪”,所有气候和环境的变迁都可以在植物的基因中留下痕迹。西藏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是迄今为止自然环境受到人为影响最少的区域,因此青藏高原上植物的分布和进化的情况,受气候变化影响最大。

  在青藏高原上,特有的生态环境孕育了特有的西藏生物资源,从海拔2000米左右一直到海拔6000多米,都有植被分布,尤其是海拔38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灌丛、高山流石滩气候恶劣,但就是这些植被稀疏、盖度小的地方,随处分布的植物不仅可做药物,分布的规律还体现了植物如何适应环境的进化过程。越是气候条件恶劣的地方,越是有研究的价值。难度在于,对于一个生长于平原地区的人来说,到这些地区去考察,就意味着必须面临更多体能上的挑战。

  去过西藏的人,都在不同景区看到过巨柏——这个西藏的特色景观。濒临灭绝的巨柏,是一种古老的树种,留有植物进化历史的痕迹。但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植物资源收藏中心,都没有巨柏的种子。刚到西藏的钟扬很快发现了研究点:这些经历百年的柏树是否有着独特的遗传标记呢?

  为了分析巨柏在藏东南地区和雅鲁藏布江两岸的生存和发育情况,钟扬和他的研究生一起,花了整整3年时间,给每一棵巨柏树进行登记。不少巨柏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山林或者悬崖上,他们苦苦寻觅之后,对不同的野生种群一一进行标记分析,用分子技术分析巨柏的生长和进化情况,直到将全世界仅存的、在西藏的这3万多棵巨柏都登记在册。这一课题后来得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

  10年来,从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从阿里无人区到滚滚流淌的雅鲁藏布江边,到处都留下了钟扬忙碌的身影。不管多么危险,只要能对研究有帮助,他都要去。艰险的盘山路上,他多次看到过往的车辆冲出路基,掉下悬崖;没有水,就不洗脸;没有旅店,就裹着大衣睡在车上;大雨、冰雹从天而降,就躲在山窝子里……5年时光流逝,钟扬这才完全克服了高原反应,还获得了藏族同事给他起的特别名字:钟大胆。

我要留言:
姓名:  城市:  
         
热文推荐
热点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