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曲扎(左一)与外国友人交流。 资料图片
每年清明节,赤烈曲扎一家都要去拉萨藏热汉人墓地祭祀先祖,他的先人们世世代代安葬于此。
藏热墓地,背山面水,坐北朝南,被认为是一块风水宝地。赤烈曲扎说,他的父系先辈们是随清军入藏的汉人,在西藏生活了很多年。“我和爷爷感情很深,因为我两岁就失去了父亲,是爷爷把我带大的。”
20世纪40年代曾出任“中华民国”驻藏办事处主任秘书的陈锡璋,所撰《西藏从政纪略》一文中记载:“川帮和回帮大部分是前清驻军小官吏及士兵的后裔,在拉萨落户。西藏政府于每帮中指定二人,充当‘保正’,替它当差。”结合学界的研究,可见当时西藏境内汉族的管辖模式与内地的“保正制度”接近,换言之,“保正制度”“替它(西藏地方政府)当差”,在基层单位上管辖着在藏汉族,掌握了在藏汉族的部分管辖权。
而学者王川等也认为,历届中央政府都注意保护在内地的藏族同胞,并时刻关注着旅藏汉族的福祉。
1949年,赤烈曲扎11岁。当时,他是民国政府国立拉萨小学四年级的学生,读“之乎者也”和“公民教育”。一天早上,正在上课,校园“吉堆巴院”突然人声鼎沸、乌烟瘴气,“西藏噶厦要赶我们这些从小出生在西藏的人和我们老实本分的父辈们离开这里,我的恐慌不安到现在都无法用言语表述。西藏的藏汉关系原本特别好,就是这个所谓‘驱汉事件’把汉藏关系搞僵了!这以前(汉藏情深)就是走亲戚的关系!今天,拉萨市民政局拨出一大笔款项把藏热墓地围起来,准备很好地维护这个富有历史意义的地方,这就很好。和睦、和谐、平安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也应该是我们生活的追求,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背道而驰。”赤烈曲扎回忆道。
赤烈曲扎说,祖辈这一批清代进藏的军人大都是手艺工匠,有钉鞋的、磨豆腐的、理发的、种菜的,有裁缝、厨师等等。后来,他们在拉萨定居下来,跟当地的藏族妇女结合,繁育后代,到我这已是第五代了:
——我的爷爷是个裁缝,汉名叫瞿玉堂,藏族名字是伯伯坚参啦,奶奶是藏族,名叫格桑。我父亲也是裁缝,汉名叫瞿家(嘉)珍,藏名是次仁旺堆,父亲娶了一个藏族小商贩的女儿贡觉。我不到两岁,父亲就去世了,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当时母亲还年轻,要回自己的娘家,按照当地习俗,她只能带姐姐走,我属于父亲家,只能留在老屋。从此,家里就是我和爷爷、奶奶三人,相依为命。
——我的汉名叫瞿国纲,赤烈曲扎是我的藏族名字。
——1943年,大概我不到7岁的时候,“中央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的楼下有一所“国立”拉萨小学,爷爷把我带到那里请求准许我入学。回家后,爷爷严肃地对我说,家里祖祖辈辈没有一个文化人,特别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不要再去做裁缝这样的苦活。我们老两口决定把你送到那里去,学校的罗训导主任也同意接收。说实话,送到那里的话不用花什么钱,家境贫困的还给一点生活补助。最主要是人家教你知识。爷爷特别强调,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要贪玩。爷爷迫切的愿望和恳切的表情,在我的思想深处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我的学业越来越好,跟这个分不开,努力的源泉也是这样来的。
——“国立”拉萨小学里面分几个年级,一二年级还教藏文,三四年级以后就没有了。还有一个特别班,接收的是贵族、有钱人的孩子,他们的教学是汉藏文一起上。我们是纯粹的汉文班,有数学、公民常识等课。直到“驱汉事件”发生前,我在那里上了五年学,这给我打下了很好的汉语文基础。学校关闭后,我没地方上学,只能回家。爷爷跟奶奶又开始发愁该怎么办。他们没有什么财力,只有求助我的母亲。
——我母亲有个亲戚在色拉寺当喇嘛,她就求他收我为徒。他们给我做了一套袈裟,把我送到寺院剃度受戒。在寺里待了一年多后,我有个舅舅在帕帮喀拉章当秘书,他是个知识人,藏文非常好,也很喜欢我,他跟奶奶讲,这个小孩非常聪明,可以把他送到私塾去继续学点藏文。这样,我就保留僧籍,到甲巴康萨私塾开始学习藏文。我在甲巴康萨私塾上了两年学,一直到解放军进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