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羊与人
有谁不知道“山坡羊”是一个古代曲牌名和曲调名呢?然而又有多少人见过陡峭山坡上的羊群呢?我就幸运成了后者。
在层峦迭嶂间行进的时候,你会在不经意中发现这样一幅画面: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牦牛和山羊,攀在峭壁或缓坡上啃草。特别是在雅鲁藏布江边上的一处山肩上,我忽然发现有两三条灰白色的带子在蠕动。仔细一瞅,哟,是数百只羊儿排成几队络绎前行,像给大山戴上了几条项链呢。
而人,牧羊人,自然是和他们的牲畜在一起,牛羊是他们的财富和生命。牛羊走到哪儿,他们就必须首先走到哪儿。所以,风餐露宿,幕天席地,在牧者来说都是寻常事了。
被放牧的牲畜很多,有牦牛,黄牛,山羊,绵羊,马,驴,甚至是黑黑的猪。它们在自己的“团队”范围内自由地走来走去,只保持着两个姿式:抬头赶路,低头觅食。
“你别看牦牛的样子挺凶的,其实它可温顺了。”藏族同志说。真的,在西藏挺温顺的的动物至少还有狗,寺庙里的狗。藏行数日,看的最多的建筑就是寺庙,而在寺庙里除了人之外见的最多的活物就是狗,几天里见了几百只。不知为什么寺庙里要豢养那么多狗?有同行者玩笑曰:寺庙里的香火太盛、信徒们的奉献(供品)太多,收用不了便让它们来帮忙消费。既然“狗员”超编,看门护院的任务就成了小事一桩,更多的狗便成了“闲人”或“有闲阶级”。它们每日的事情就是懒洋洋匍匐于地:打盹。不管你是记者、官员或是其他,它们一概不理,眼睛常常连睁都不睁一下,一幅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的样子。它们的模样看起来与内地的黄狗并无二致,但性格却因此要温和得多。我们几乎就没听见狗叫!
这可是人与动物达成了一种特别的默契和沟通?
登上斯米拉、卡若拉等山口,顺山而下,随时可见因为修路而裸露的杂有鹅卵石的土质山体。而像厚厚的毯子一样的植被就盖在不远的上方,它的横截面如此明显,真让我直观地认识了“植被”这个词语——它真的就是一床厚厚的被子呀。这床被子盖在哪里,哪里就不会发生泥石流——而泥石流即是西藏夏季最为频发、杀伤力最大的自然灾害。据说夏天公路上不发泥石流、不死人就是不正常的。真是可怕,我凝望着那嘎然而止的植被,和那脱离植被保护的路边山体,有些不寒而栗。
好像又扯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一行人中,目光如炬、面色如炭的日喀则行署外宣局局长普次仁,可以为师。这位有着极好口才、极能“煽情”的外宣局长,在为我们解说扎什伦布寺和班禅夏宫(德庆格桑颇章)时,时时将宗教与“三讲”相结合,与维护祖国统一大业相结合。他讲解时声情并茂,五官手足并用,让听者忍俊不禁。在这笑声里大家觉得佛们除可畏、可敬之外,更可亲起来。
更让大家觉得普次仁局长可敬、可亲的是,他躬身捡起了垃圾。那是在羊卓雍湖畔的一次野餐,大家无意间将一些东西弃之脚下。大家又在无意间发现,我们的普次仁局长招呼来围观的藏族少儿,一起捡起了塑料袋和泡沫饭盒!一时间,大家赧颜。
是啊,我们一边在感慨这高原的纯净,一边在“无意间”侵食着这分纯净,高原这最后一块净土也在不经意间颓化。
应该问问自己,如果我们总将自己作为自私的消费者和旁观者,这样的纯净还能维持多久,上述来自动物的“温顺”还能维持多久,人与自然的这种和谐与默契还能维持多久?
劳动与歌唱 鲜花与生活
“男人合起来干活不累,女人合起来干活不累,年轻人合起来干活不累。”这是一首藏民劳动歌的内容。
在藏民赤列家,老阿妈一边热情地招呼来客就坐,一边在井台边捣起了酥油茶。随着长长的棒槌的起落,乳白色的茶液飞溅起来,老阿妈欢快地唱起了歌。随行的藏族干部告诉我,老阿妈其实是在数数,数捣槌的次数,数到多少,茶就打好了。在班禅主寺——日喀则扎什伦布寺,我看到修缮寺庙的工匠们在边干边唱。在江孜县宗山抗英遗址(电影《红河谷》的拍摄地),我看到向城堡高处修通天阶梯的工人们在海拔4500米的工地上唱着富于弹性和情感的劳动号子……藏族同志说,他们干一种活就会唱一种劳动歌。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糊满了泥巴尘灰,他们在笑着,劳动在他们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们把劳动当成歌唱。
“唱起歌子,干活就不累了。”一位叫洛桑的工人告诉我。这使一位同行的同志联想到一句“经典民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岂不与藏族兄弟的劳动歌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知道吗?其实藏族民歌并不只是才旦卓玛和李娜的调子,它还有很多流派,正如美丽的格桑花:有红,有紫,有黄,有白……我走过高山温泉的那天就被一支支蘸满甜蜜和忧伤的歌子所牵引:
“撒一把灿烂的阳光为你祈祷,当风雪擦去了旅途脚步,藏乡里我们播种最纯的情。”
“春雨要下透,朋友请喝够。酒歌唱得月儿圆,云雀飞来不想走,哈达不想走。天上星儿稠,人间情谊厚。隔山隔水不隔音,春光融融洒五州。”
“一颗小树失落在路旁,独自梳理一缕忧伤。一湾湖水失落在山里,心中珍藏一轮月亮。”
“月亮啊静静地挂在夜空上,照亮异乡的孩儿,照亮草原的阿妈。月亮牵着你我的心,想儿的话你就对着月亮唱。”
听着这些歌子,我分明看见歌者坐在山谷的草甸子上,牛羊低着头,云朵垂在雪山的肩膀上。歌者的酥油茶已然凉去,只有那弹着六弦琴的手指还在忧伤的心里游走,只有那两情相悦的情人厮守身旁,用清溪一样的恋情洗去歌者的征尘。
走进色拉寺、大昭寺、夏鲁寺这些著名的寺庙,在旅行车上撒目低矮土墙内的藏民院落,我时时发现一丛丛怒放的鲜花。特别是在僧人们的寝室窗台上,我数次被攀援而上的杜娟花、一簇簇盛开的金菊花和格桑花所吸引,看着那暗红色的方格窗口,想里面的年轻喇嘛们诵读佛经的痴迷样儿,我被一种热爱人生、向往美好生活的情绪所感动。佛事是他们的功课,而鲜花是他们的爱人。这些花在枯黄的古墙背景下,显得格外艳丽,让人读出僧人们对生活特有的诠释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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