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王朝:一页风云散 时空变幻
   发布时间:2011-09-02 14:32:00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土林孕育的文明

  古格王宫只是札达之谜的丛林一角,仅从视觉层面,你就无法将宫殿从它周围茫茫苍苍的土林中剥离出来。事实也是如此,土林不仅是奇异的地理背景,也是孕育这些深厚古文明的根源。

  任何一条进入札达的通道都要先经过土林的洗礼。《西藏地貌》里对土林的科学解释严谨致密。这种地貌学名为“水平岩层地貌”,是经过流水侵蚀形成的比较特殊的次生构造地貌,是上新世湖泊和河流相沉积地层,以粉细沙岩和黏土岩为主,间夹粗沙岩和沙砾岩。由于水平岩层中垂直节理比较发育,而粉细沙岩又具有良好的直立性,所以沟谷深邃,谷坡陡立,即使一条小沟,也可深达一二百米。较大的支沟谷底,两壁陡峭呈箱形谷。又由于不同岩石的差异侵蚀,水平岩层常常构成形态奇特的岩壁和微地貌。结构致密而坚实的沙岩和砾岩常常成为粉细沙岩和黏土岩的保护层,或平铺于岩壁的顶部,或突出于岩壁之上,与软岩层交互,组成雄伟挺拔、奇异多姿的古城墙和古城堡形态。

  放到更大的时空去观察,土林形成也只是漫长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中的短短一瞬。可以想象300多万年前,某个造物主在印度板块和亚欧大陆板块相撞的这个部位抓了一把,大地就像一块桌布那样耸起来,如一场革命那样爆发,“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形成,随之而起的还有高原南侧边缘的第一道褶皱带喜马拉雅山脉和第二道褶皱带冈底斯山脉。褶皱带相接处则形成一道道河流、沟壑,每一条河流都孕育着一种文明。1985年最早来到古格考古的陕西考古所副所长张建林说,冈底斯山脉被喜马拉雅山脉两侧的西藏人和印度人都奉若神山的原因,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看,不仅是因为几座著名山系在这里打了一个结,更是因为这里是孕育青藏高原和印度平原的4条河流的源头。它们也理所当然地被神化了,在拉达克一座佛寺中有这样一个画面,白雪皑皑的冈仁波齐峰下静卧着雄狮、白象、骏马和孔雀,泉水从它们口中喷涌而出,源源不断向外流去。这就是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和孔雀河的由来。四川大学考古系教授李永宪注意到,与中原“大江东去”的太平洋水系相反,阿里的主要河流,属于“印度洋水系”,多是向西、向北或向南,然后一路南下最终汇入印度洋。其中,从冈底斯山西南部流出的象泉河穿过札达盆地,流入印度,被称为萨特累季河。这些源出阿里的外流江河,流淌着西部古老文化的因子。

  9世纪中叶吐蕃大幕即将落下,用善于比喻的西藏史家的话说:“喻于一鸟凌空、百鸟影从,四方骚然,天下大乱。”末代王孙吉德尼玛衮一路向西逃亡,到达众山之巅、众水之源的西部高原,昔日象雄十八王的时代已经过去,而席卷全藏的硝烟还未波及。站在土林之巅,就明白当日他选择此地绝非偶然。整个札达被土林层层围绕,据民间传说,这形成了一个天然坛城。土林下的札达盆地海拔相对较低,一条象泉河向西奔流,南亚的暖湿气流可以进来,宜于发展河谷农业。而土林中可挖掘洞穴,冬暖夏凉,是高原上因地制宜的天然居所。若建城堡于土林上,四周有重重山脉阻隔,易守难攻。于是,无论出于宗教因素还是战略因素,土林沟壑之中都成为一个等待东山再起的绝佳蛰伏地。等到3个儿子长大成人,吉德尼玛衮进行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分封:长子贝吉衮占据芒域,后成为拉达克王国;次子扎西衮占据布让,后成为普兰王国;三子德祖衮占据象雄,后又兼并了布让,德祖衮成为古格王国的开国赞普,史称“三衮占三围”。

  后来雄踞阿里700年的古格王国,正是建立在土林环绕的札达盆地中央。尽管重重高峰阻隔,这里也从未切断过与外界的通道,比如黄金之路、盐巴之路、麝香之路。从札达沿象泉河向南越过喜马拉雅山,是印度、尼泊尔;向北越过昆仑山,是新疆;西方紧邻克什米尔地区;东方连接西藏本土的后藏谷地和羌塘草原。从西藏腹地看这里是荒凉的西部边缘,但它同时也在多元文化夹击中储藏着巨大的潜能。

  直到1042年,印度僧人阿底峡沿着这条通道而来。在这个用“等身黄金”迎请高僧的传奇中,佛教又在西部高原重回至高无上的地位,土林围绕的札达也迎来了它的黄金时刻。

  寻找古格

  距离札达县城18公里处这个300米高的城堡并没有想象中的巍峨,它甚至称不上是“坐落”,就像上千年来就长在土林上,窑洞、宫殿与周围泥土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人造的痕迹。只因为上方佛殿传统的红色屋顶,才将它有所区分。这就能明白为什么20世纪30年代意大利著名藏学家图齐来到此地,竟会把它错当做一座寺庙遗址。

  古格壁画是古格艺术的大宗,尽管几经战乱,仍留存了丰富的历史信息。张建林认为,古格壁画脱离了卫藏地区的束缚,世俗人物多为画匠即兴之作,即使是佛像也在遵循造像度量程式的前提下尽量表现神情和姿态,少有僵化呆板之感。特别是在绘制佛母、度母、供养天女等题材时,呈现出乳房丰满、腰肢纤细、胯部倾斜、肚脐显露的风姿,确是西域舶来风格。曾经在西藏大学进行过短暂唐卡进修的普布曲桑说,画佛像最难的是根据度量经绘制比例,而从他所临摹的古格壁画来看,当时的画匠并不一味拘泥,据说很多画师以“等身比”去丈量,围绕壁画像跳舞一样作画,让徒弟们很羡慕。
  古格最珍贵的壁画是一系列反映古格当日宗教和世俗生活的场景,堪称古格的“清明上河图”,从中可见当时王室、贵族、僧侣朝拜佛像、高僧说法讲经、喇嘛辩论、庆典乐舞、杂技表演、商旅运输、外邦贡物等一系列生动的场面。比如红殿和白殿都可见的歌舞场面,10个盛装女子横列一排,交臂牵手,踏地起舞,舞姿和缓沉稳,这是在古格地区流传至今的“玄”舞。红殿的运输图中,7个男子各背一根木料,3头牛各驮2根木料,7只驮羊各驮2只木箱,队尾还有2人押运,均短发络须,上身披巾,腿脚赤裸,看似印度商人。导游格桑说,当时木材确实都像画中这样从印度运来,为方便运输要把整根木料截短,所以很多佛殿的柱子都是几根拼接在一起的,至今可见接缝痕迹。

  以壁画闻名的东嘎考古发掘来自一个牧羊女的偶然指点。东嘎-皮央其实是两个相距不到两公里的小村庄,据说山上的寺庙曾为古格王女儿所建。附近村民说洞窟的数量是“前山一千”、“后山一千”,考古发掘如同大海捞针。1992年四川大学考古系教授霍巍在皮央遗址回来的路上询问一个牧羊女有没有看到过“有画的洞窟”,牧羊女就把他带到附近的东嘎山上的三个洞穴,像打开了藏宝洞。霍巍说,这些重见天日的壁画年代要早于古格王宫的佛殿壁画,大约是在11世纪,具有浓郁的克什米尔风格。阿里地区文物局局长李兴国认为,东嘎一号洞窟窟顶为斗四套斗形,即以坛城图案为主的外方四圆形状,这在整个西藏是十分罕见的。而二号洞窟的窟顶有五重同心圆圈形状的套顶,也绘成坛城的形状。这个洞窟中还遍布古格独特的双颈缠绕的动物图案,如交颈独角兽和双凤,最早可以在西亚的两河流域,即古老的苏美尔文明中见到这种表现方式的雏形。下面的村庄就是这个洞穴年代的忠实看守,东嘎村主任阿旺次仁一遍遍对我说,十几年来对这座古格卫星城的保护都由村里组织,如今文物部门要启动大型保护工程,希望佛塔被掏空、壁画金箔被刮走这样的事可以从此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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