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冬意指在家里过冬,“猫”在东北方言里是“躲藏”的意思,东北人说小猫崽最聪明了,外面冰天雪地的时候它就不往屋外头跑了,而是老老实实地在热炕头上趴着,猫冬由此而来。北京城的老百姓也钟爱猫冬,老北京们将因为舍外严寒活动不便而宅在四合院内打麻将或是下棋的现象笼统称之为“猫冬”。
藏地的冬日更是被冰雪所包裹,前些日子去羌塘草原,手指在接触到门把的一瞬间仿佛在指尖结出了一层霜花,然而屋子里的人却并不愿被严寒所阻隔,他们更加向往室外广袤的天地,满目耀眼清莹的云朵掩映着帐篷外的牛羊,山尖上的一点白宛如一个梦境的入口涤荡了长天无垠的湛蓝,日光落地一寸一寸生根,千古此间分剪成一捧柔软的沙。草原上升起熊熊燃烧的牛粪火炉,青草的芬芳将整片高原连结成一个巨大的房间,以天为盖地为庐,其磅礴与恢弘颇具杜甫笔下“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古风。与其说在拉萨猫冬,倒不如说是在茶馆里、露台上、老墙根下晒太阳,西藏的冬日,纵使路远马寒却始终拥有不灭的日光与完整的晴朗。
很少有人冬日在拉萨不推开窗户呼吸从雪山下飘来的空气,很少有人不趁着阳光明媚拉开门出去走走。四九严冬里晒太阳,乍听之下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然而在拉萨却是上苍对于这片千里之上绵延着青阳的黑色大地的眷顾与赏赐。甚至于八廓街里的一只猫咪,都热衷于蜷缩在巷子口的石板路上,在日照的摩挲下酣眠。日光倾城,是每一个拉萨人由内至外的温暖,亦是冰雪高原上亘古不变的开场白。猫冬拉萨城,像一只猫咪那般舒展开我们僵直了许久的身体,让阳光一寸一寸渗入我们毛孔干涸的皮肤,让那些穿透云彩的光源照进阴霾下的罅漏之中。在冷冰冰中与暖洋洋对话,这正是拉萨的冬天款待每一个高原人最优雅的方式。
在拉萨猫冬的人,像是森林里的鹿拥有明亮的眼睛,阳光给予他们无限向上的能量。他们不拘泥于享受日光的手法和场合,熙熙攘攘的茶馆里、安谧清欢的老墙根下、闲适恬淡的咖啡厅中、野草生长斜阳笼罩的山坡上、水鸟栖息的拉萨河边、摆放着一把摇椅的客栈院子里、甚至是自家开阔的阳台上。每天一早,拉萨大大小小的茶馆里便是满满当当的茶客,一杯醇香的酥油茶中荡漾着阳光细碎的剪影,仿佛是为整杯茶润了色。待到正午,日头正红,宗角禄康公园的长椅上坐满了三三两两四下闲谈的少年和阿妈,天光将他们涂抹成一片璀璨的金黄,不远处有人向池塘内浮游成一排的鸭群投去掰成细小颗粒的青稞面饼。时针一格一格滑动,日影一秒一秒倾斜,将暮未暮,云霞四合,猩红色的余晖落在水草蔓延的河底,冬日的拉萨河上少了渔夫的号子,却增添了雪山环抱夕阳的曼妙,猫冬的旅人收起膝盖上的书籍,他们的镜头里从此多记录了一帧阳光的色泽。多么灿烂的笔触亦难以描写拉萨的温暖,有时候我们多么渴望能像蜻蜓一般,眼睛里有一千多个太阳。抬头望,我们能够明了,长冬离春很近,晴朗比湛蓝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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