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传佛教

首页 > 藏传佛教 > 政策与研究 > 研究

象雄与苯教——探秘消逝的信仰之国

朱步冲   发布时间:2011-10-27 10:03:00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从冈底斯山到日土——追寻苯教的足迹

  古老象雄王国信奉的宗教信仰是什么?在2004年的发掘中,考古工作人员在穹窿银城遗址中找到了一尊双面青铜神像,造型奇特,上身赤裸,两乳突出,呈跪坐状,一手扶膝,一手向上举持器物,其头部前后两面,均有面孔,五官粗犷,面容狰狞,具有西藏西部地区前佛教时期造像的显著特点。许多历史研究家断言,这种风格来自苯教——佛教传入之前,藏地的原始宗教信仰。

  著名苯教文献《瞻部州雪山之王冈底斯山志意乐梵音》的作者丹增仁青坚赞德青宁布曾记载,在象雄十八国王时期,“上之辛绕(苯教僧侣)们尊贵,下之国王们威武。在圣山冈底斯有108位隐士,在山腰有108个聚集地,山脚下有1200户信民的村落”。从这个记载看来,苯教师们成为象雄国王们信奉和供养的对象,说明苯教在象雄王国的社会地位之高。这种尊崇地位无疑一直延续到后来的吐蕃王朝,40代象雄王统与穹氏国师们相始终,藏族史记载象雄为吐蕃所灭后,苯教僧侣和上师们被迫四散,前往安多,康区传教。

  时至今日,阿里这片土地上的山川湖泊,仍然镌刻着苯教古老信仰所打下的烙印。在普兰县,全长9000公里,平均海拔6000米的冈底斯山,由克什米尔横穿阿里高原来到这里,横亘在地平线上,犹如一群冷峻而沉默的黑白两色巨人;而其中最为知名的,就是海拔6656米的冈仁波齐峰,它面临宽广的玛旁雍错和拉昂错,峰体覆盖着厚厚的沙砾岩石层。在山腰,一条巨大的淡红色岩体赫然可见,其边缘被冰雪常年剥蚀,风化严重。传说中,藏传佛教噶举派大师米拉日巴与苯教大师那若本琼在此斗法,其中一项比试为上山,那若本琼捷足先登,趁着米拉日巴还在酣睡之际,骑着法鼓飞升而上,然而当朝日初升之时,米拉日巴却顺着一道金色日光腾空而起,瞬间即抵达山顶,在惶恐之中,那若本琼骑乘的法鼓顺山滚落,留下这一道印记,阿里地委宣传部副部长米玛仁次告诉我们,在藏历正月一日至十五日,这里仍然会举行苯教大法会,来自藏区各地的苯教徒按照传统习俗,以逆时针方向转山,转山途中在玛旁雍错湖边停留的夜间,还要举行树经幡,煨桑等活动。“在阿里地区,藏民的生活习俗中仍然保持着许多苯教信仰的痕迹。”米玛仁次说,诸如阿里地区的藏民婚礼中,新娘下马时要脚踏用青稞粒摆成的卍字符号的谷物袋子,新娘换上新装,佩戴完装饰品离开娘家时,新娘家要举行招财进宝仪式,由法师手持一支系有五色哈达、小铜镜、绿松石等装饰的铁箭,新娘父亲手持羊前腿,高声喊叫“招财,招宝,不要带走我家的财气和福分”,直至新娘远离。这一习俗的来源,就是原始苯教对于“箭神”的崇拜。时至今日,许多阿里藏族家庭都要供奉五色丝带绞缠装饰的彩箭,称为“央达”,供在家神旁。

  神秘的苯教信仰的源头在哪里?从阿里出发,沿着219国道驾车向北行驶132公里,就到达了日土县,从多玛乡附近,汽车拐下了尚未完工的国道,驶入了被小溪割裂,遍布砾岩的荒漠之中,唯一的方向指示是灰黄色沙壤土上,前人留下的两条模糊车辙。陪同我们的日土县乌江村村委会主任顿珠告诉我们,这些溪水的源头就是远方的冈布鲁雪山。在抵达一处被群山环抱的草原冬季牧场后,我们登上了一座被当地人称为“江色果山”的山峰。在距离地面大约50米,裸露的深棕色橄榄岩上,一些粗陋但遒劲,由利器凿削而成的壁画线条仍然清晰可辨。1985年9月,西藏自治区文管会阿里地区文物普查队首次在日土县境内分别发现了多处神秘的岩画,这些线条曾被当地牧民敬畏地看做天神或鬼怪拟就的作品。根据今日考古学研究者的分析,这些壁画形成的年代跨度遥远,从公元前10世纪的青铜时代一直辗转绵延至7世纪左右。在看似杂乱的画面上,绘制着一些看似舞蹈的人形,以及体量巨大的牦牛与骏马,阿里地区文物局长李兴国表示,有些复杂的画面,很可能并非远古时代牧民的随手涂鸦,而是身份特殊的画师为了记录这些祭祀典礼的特殊时刻,而专门创作的作品。我们得知,牦牛、羊和马,都是在藏地原始宗教崇拜中带有特殊含义的动物,羊被藏族的先民看成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它除了可以为死者做替身外,还为死者在阴间里引路。马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即使是赴黄泉之路,它仍然会帮助死者翻越险峻的山口,渡过湍急的河流;而牦牛被看成是勇士,它能够帮助死者驱鬼祛邪,战胜困难。

  更令历史和考古研究工作者坚信这些古老图案与苯教崇拜有密切联系的是,在阿里地区其他一些地方的岩画上,赫然出现最原始的雍仲苯教卍字符号。英国藏学专家桑木旦·噶尔梅博士认为,苯教崇拜中,宇宙的中心魏摩隆仁,其标志是九级雍仲山,山顶为一块水晶巨石称为坛城,卍字符号即是雍仲山外观的变形。而另一些学者则倾向于认为雍仲符号来自古老北方萨满教太阳崇拜的影响,在日土日姆栋地区的早期岩画中,曾出现了4个鸟首人身的形象围绕着一个雍仲苯教卍字符号舞蹈,周围还刻有3条小鱼,在这些形象下方还有10个陶罐,形成一横排,罐的左侧有两个骑在羊背上、服色特殊的人形,最下方则为一大群用来作为祭祀牺牲的羊群。根据内贝斯基在《西藏的神灵与鬼怪》中的论述,那两个骑着羊上、手持长杆、头戴圆帽或异形面具的人,就是被称为“Gshen”的早期苯教巫师。

  “在苯教鼻祖辛绕米沃以前,象雄曾经存在许多种类的原始苯教,即赞苯、魔苯等,虽然统称其为苯,但实际上都是些非常原始的信仰及其仪式。”才让太告诉本刊记者,今日历史学家们所谈论研究的苯教,公元前6世纪至前5世纪,出生在魏摩隆仁地方(冈仁波齐峰)附近的古象雄王子辛饶米沃以原始苯教信仰体系为基础创立的雍仲苯教。1世纪左右,苯教沿雅鲁藏布江自西向东传入吐蕃,苯教经典中,曾宣称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是作为天界雅拉达珠神的后裔赤敦凑的儿子下凡人间的,聂赤从象雄迎请了苯教大师南喀囊巴多坚在吐蕃传教,而紧随其后继位的吐蕃第二代赞普穆赤,也曾从象雄邀请百名以上苯教高僧前往吐蕃传教,在前后藏修建37处苯教道场,到第八代赞普直贡时,每位赞普身边都有一名称为“古辛”的苯教高僧,处理宗教祭祀事务,头巾插有鹰翎,身着白猞猁或者狼皮袄,并有虎豹皮毛装饰,在宫殿中独自坐在赞普的右边,在其未发言之前,赞普不得发布命令,处理政务,贵族与王室成员争先修建称为“赛康”的苯教神殿,这一段繁盛的历史,被称为苯教的“前弘期”,苯教与吐蕃王权高度结合。这种结合被苯教史家称为“王辛同治”。

  然而苯教在达到至尊繁荣的顶峰,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却改变了一切。直贡赞普时期,吐蕃大臣与古辛之间的矛盾因权力斗争而愈演愈烈,史书记载,一位名叫赞协美拉的吐蕃大臣,曾向赞普进言:“如果帽子过重,身体会撑不住的,如果美味佳肴吃过头,会反胃的,如果苯波(苯教徒)地位过高,会篡夺赞普的王位的。”来自吐蕃贵族大臣的压力,迫使直贡采纳其建议,宣布除从事拉本议事的四种祭祀等继续为王室直接服务的少数教徒外,其余苯教教徒都必须离开吐蕃,苯教史上称为“第一次法难”。直贡逝世后,苯教在吐蕃迎来了短暂的再次兴盛,史称“中弘期”。然而,另一种来自印度的宗教——佛教,随着莲花生大师被迎请到吐蕃而日渐繁盛。在赤松赞普时期,两教举行了经文辩论,苯教失败,自此在斗争冲突中处于下风。8世纪初,赞普赤热巴巾更是拥佛抑苯,许多苯教教徒被迫改宗佛教或迁出吐蕃腹地,史称“第二次法难”。9世纪,苯教在经历了达玛赞普统治期间短暂的“后弘期”后,再次遭到打击,世系五大喇嘛家族穆氏、辛氏、竹氏、芭氏和枚氏被迫流亡迁徙至后藏地区传教,大部分苯教寺庙被改为藏传佛教寺院,自此,再也无力在西藏的中心地区恢复往日的兴盛局面。

  “按照传统的藏传佛教史记载,佛教第一次试图传入吐蕃是松赞干布的高祖拉脱脱日年赞时期。但是,从苯教史料来看,佛教试图传入吐蕃的年代比这还要早得多。”才让太教授告诉我们,根据苯教历史文献的零星记载,茨程坚赞的《雍仲苯教志琦珠项饰》比较完整地描述了七赤天王中最末一位桑赤赞普时期,佛教曾经试图北传吐蕃的历史事实:在佛祖释迦牟尼时期未曾教化的魔王阿蒙曲波被驱逐到巨大的黑暗之中,因为他前世造孽和恶发邪愿之因,来到古天竺边境,身披人皮,手持金刚杵和法铃,蛊惑人心,游说雍仲苯教是谎言,故众生应信佛。说他有成佛之法,如想成佛,必须拜他为师。然后将拜他为师的弟子们杀死并食之,将人皮和衣物藏匿于洞窟后说这些人已经成佛,远离尘世而去,而神子丹巴多噶尔则被加持为苯教始祖辛饶米沃的化身,最终托生为释迦牟尼,降服了阿蒙曲波。虽然这个故事已经因为藏传佛教兴盛后,一代代民间传说的加工而变得面目全非,但是故事的核心——桑赤赞普时期,佛教曾经试图北传吐蕃,但因遭到苯教徒的抵制而未能如愿——却是非常明显的。

  9世纪后,在佛教在西藏地区取得统治性地位的“后弘期”,随着吐蕃王室对于佛教的尊崇和强力推行,许多苯教寺院被匆忙改为佛教崇拜,僧人也纷纷改宗。在普兰县,拥有20名僧众的科迦寺是一所隶属藏传佛教萨迦派,拥有将近1100年的历史的寺院。寺管会主任洛桑在2000年主持寺庙维修时,被拉萨请来的工匠告知,寺庙的实际建筑空间面积与测量面积出入极大,一些墙壁的厚度异乎寻常。在僧侣和工匠的不懈探查后,终于在大殿二楼东面发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封闭走廊,而在走廊的下面一道历史久远的夹墙,里面隐藏着4尊坐北朝南的泥塑佛像。象雄文化研究协会秘书长雄·嘎马坚参认为,这些佛像很可能来自遥远的象雄文明时代,属于苯教:“在改宗时,一些寺院可能采取了激烈的措施,将苯教佛像和经典进行了焚毁破坏,而另一些寺院则可能采取一些温和的措施,将这些东西暂时封存起来。”从录像资料中,我们注意到4尊泥塑佛像眉眼细长,五官突出,部分肢体已经残缺,总体风格与藏传佛教兴盛时期印度气息浓厚的造像截然不同;在背后的墙壁上,仍然能够隐约看见彩绘壁画的斑斓痕迹。科迦寺的前身是否是古老的苯教寺院?僧人拿出了一尊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小型铜质佛像,其底座上拥有两个清晰的苯教雍仲符号,嘎马坚参告诉我们,这尊佛像的身份就是苯教创始人辛饶米沃的分身之一“南巴杰瓦”。在科迦寺的中央,还有一栋历史古老的白色建筑,据说,这里曾供奉着一尊体量更大的辛饶米沃泥塑佛像,而白色,也是苯教信仰中最为尊崇的颜色。

我要留言:

         
 相关文章
热文推荐
国内热点
关于我们  |   网站声明  |   诚聘英才  |   广告服务  |   频道导航
中国西藏网 版权所有
Copyright© China Tibet Online
E-mail: webmaster@tibet.cn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10-58336000
京ICP备 14056809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17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