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如甲壳虫一般,孤独地沿着雅鲁藏布江爬行。
西藏的山陡峭而凌厉 来自昵图网
时序已经是藏地四月。我分明记得家乡四月遍地芳菲。而眼前,陡峭的大山上,满眼只是厚厚的沙砾。山的表层一定是松软的,有时可以看到,云雾缭绕的山腰有一条白亮的痕迹蜿蜒而下,那是山顶积雪融化的通道。这里终年绝少降雨——如果大雨瓢泼,表层的沙砾一定早就被雨水冲下山谷了。
有时,光秃秃的山上,也有一些茸茸的嫩黄,像草尖,更像青苔。只有陡峭的千米山腰上那一两只啃草的牦牛告诉你,那黄茸茸的的确是草。我不得不惊异于牦牛的生存本领和藏地的严酷——如果平缓的山谷有足够丰厚的草料,牦牛不至于要爬上半山腰寻找食料。在藏地,能顽强生存下来的生灵总是令人敬畏的。在这温暖的四月里,我无法想象,藏地的生灵如何度过那漫长的大雪连绵的严冬;我无法想象,七月流火,太阳将大地烤得哈哈喘息,高原的人们如何劳作;我无法想象,生命在这荒芜、崎岖且充满苦难的地方何以能够得到延续……
苍莽而雄伟的山脉是藏地最常见的自然景象之一 来自昵图网
我读过马丽华的《走过西藏》,也读过巴荒《阳光与荒原的诱惑》,但我最清楚记得的是一篇援藏学生巫雪峰在藏区的记录。时间是2004年。巫雪峰支教的那所学校,由于贫困与医疗的缺乏,“许多学生都是单亲家庭,有的甚至父母双亡”,“么郎,是我的课代表,文静的一个藏族女孩子,脸上有着美丽的高原红,有次她生病向我请假,后来又连续几天没来上课,……花一般的年龄就这样……夭折了。”巫雪峰从他所在的学校挑选了三名藏族学生,带领他们第一次走出大山,“在成都,孩子们震惊得连话都不敢说,这哪里是他们想象中的世界呀。孩子们不停地指着火车、红绿灯、菠萝等凡是他们没见过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问我:‘老师,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