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张大人花”
今年因为身体不好,本不计划四处走动。就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城里的花,从花开花落中体验成都这个城市季节的流转。
但身体康复却比预计快,稍有精力,心就野,就忍不住要四处走动。从去南非错过了栀子的花期,接着,便把成都入夏以来好多花期都一一错过了。手边写着的“成都物候记”也就耽搁下来。也许明年能克制自己,呆在一个城市不动,细细观察吧。每次上高原,正常的计划项目之外,碰见林林总总的野花,总要用相机细细纪录,完了,真正的兴趣还在别的方面。职业原因吧,我更留心于地方文化与历史,那些也许可以转化为小说题材与细节的材料,所以,那些拍到的野花只是拿回来归档存储,短时间不会拿她们来写什么文字。
九月份去了新疆,身体很是疲惫,本想休息一段时间,借此好好看看成都的秋花开放,但是金桂刚开,暂不写大作品的意志不够坚定,经不起制片方劝说,又接了一部电影剧本的活,急急地就奔西藏这个故事发生地去了。
到西藏,草原已泛出金黄,地里的青稞与小麦都收割了,还未运回打麦场,一剁剁堆积在雅鲁藏布江、拉萨河、年楚河和尼洋河两岸的平整的谷地上。这一切都告诉人们,高原上已是深秋的时候了。每逢一场雨,山上的雪就会下压一线。原野上已经没有什么野生的植物还在开花了。只在当雄县草原上看到些避着风寒顽强开放的紫菀。在日喀则和林芝看到一些尚未开败的高山勿忘草,在南加巴瓦峰下看到白色的曼陀罗。这样也好,使得我可以心无旁骛,专心于搜集材料与感受氛围的工作。
不然,看见了盛放的野花我很难不拿出相机奔向她们。
但是,在城里,在村庄,我还是被一些盛开的家种的花所吸引。因为这些花一到了西藏,就比在低海拔的内地鲜艳漂亮多了。大丽菊、蜀葵、金盏、长寿菊,每一种都花朵硕大,色彩鲜艳。更吸引人的是差不多有人烟处就必可见到的波斯菊,不仅开在拉萨罗布林卡,开在江孜白居寺,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就是车行路上,路边出现一丛丛艳丽的波斯菊时,就知道,又一个村庄要出现了。在地广人稀的西藏高原,这简直就是一个亲切的指引。指引人从岑寂荒野进入亲切乡镇。换句话说,这些波斯菊,这些美丽花朵,已经自顾自地离开当初人们种下它们的地方很远很远,看架势,是要渐渐从家养的观赏植物变成自生自灭的野花了——这种到了西藏就显得强健无比的植物,真的显出了野生的能力与倾向。
可是,我们必须知道,波斯菊来到西藏也才一百年时间。
在今天,在西藏很多地方,特别是在拉萨,这种花的名字还叫做“张大人”。每当听到人们在藏语句子中夹入一个汉语称谓来谈论这种花时,我总会生出些奇异之感。连带着想起些西藏近代悲怆的历史。是的,花朵那么美丽热烈,但捧出这些花朵的历史却是悲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