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霍姆斯在给重刊的杰克·凯鲁亚克剧本《垮掉的一代》写的序中说:“许多人提出,凯鲁亚克使用‘垮掉的一代’这一术语,源于对战后海明威的‘迷惘的一代’的参考,但他的术语意义更加积极:垮掉的一代是摆脱偏见束缚的‘极乐’之人——对凯鲁亚克来说,这是极为重要的佛教与天主教哲学的巧妙结合。”但是像柴春芽的《寂静玛尼歌》却充满了痛苦和寻觅,尽管他最终似乎在藏传佛教中找到了一丝精神的皈依,但是很大程度上,他所谓的“涅”只是个体无限丰富、镂金错彩的思想资源中的比较醒目的一脉,它们中还包含着现代主义小说、新浪潮电影、西北的民间智慧和现实的生存压力。所以,如果说《寂静玛尼歌》是一部向金斯堡或者凯鲁亚克致敬之作,那只不过是个引人注目的噱头。
《寂静玛尼歌》
当然,柴春芽本人可能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因为在这个七章的小说——如果仅仅从便利的角度,我们可以称之为“小说”——中,他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征引那些1960年代风靡欧美的颓废作家们的句子。
这种用典或者说互文,某种意义上暴露了他的心虚,因为谁都知道1960年代不可复得。即使不算上橘越淮为枳的问题,时代和环境都已经不同了,在后极权主义的时代,不是人们不相信任何理想,不是信仰已经断绝,不是人心变得不可琢磨,而是某种根本性的断裂和转折使得曾经理解世界的方式已经不再使用。
是的,人人都有恐惧感,不安、焦虑、苦闷、无所适从。不过,极权的方式已经转变,如今是跨国资本的一统天下,这已经超越了1960年代政治反抗的想象力范围。这是一个新殖民的时代,让人人在金钱以及由金钱所编织的弥天大网中都无所遁形。这个时候,颓废变成了一种美德。柴春芽并不颓废,他想做的只是先行逃离,另辟蹊径。
所以他的“出城”、“行路”、“修行”、“启蒙”,看似是一种无因的叛逆,却暴露了我们时代深刻的黑暗。从都市出走的摄影师来到戈麦高地,教育牧童,修行自身,在高原稀薄而干净的空气中,发现了一种纯净之美。这种纯净折射了他遗弃的地方光鲜亮丽背后的一块块瘀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