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藏族电影的人知道万玛才旦,一般都是从《静静的嘛呢石》(2005年)开始的,而这部《草原》其实是他树立自己美学风格和叙事态度的最初作品。苍茫草原,悠远歌声,风吹经幡,状若油画。灰暗色泽里,有隐忍的坚韧;迟缓举止里,淌着岁月的安稳;还有那些普通藏民的眼神,宁静慈悲,让人不由得凝心静虑。
《草原》电影截图
《草原》是第一部由藏族人独立编导的胶片电影,主创人员多数为藏族,演员全部为非职业的藏族演员,对白全部用藏语。如果说它真实地反映了藏族人的生活,展示了蕴藏于日常生活之中的灵性之光,恐怕很少有人能反对。但更重要的是导演对于本民族人物和心灵采取的同情理解的态度。
万玛才旦来自青海安多藏区,曾经修习过藏语言文学专业,从事过双语写作,对于藏族传统文学、历史、语言、宗教等都有比较自觉的探究意识。而拍藏族题材电影,也正是出于对于“他者”讲述的不满意。事实上,已经有太多讲述西藏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但在万玛才旦看来,大多数只是被藏族某些表面现象吸引,对藏族人真实的生活把握并不准,对藏文化的理解也很浅薄。而“要真实反映一个民族的生活状态,首先要了解这个民族普通民众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另外,还要深入这个民族的文化核心。”
所以在《草原》里,没有刻意强调的冲突,只有朴实的人物、平淡的生活,连信仰也是静静的,没有惊异,没有突兀,更没有猎奇。淡然的情节,琐碎的叙事,平静的讲述,反而营造出了一种自然而从容不迫的韵味,一如他们千百年的日常生活,平淡、真实、朴素、温情、快乐、宽容,还有对爱对信仰的虔诚……
这是一个关于抓贼的故事,但却没有法律的追究,取而代之的是对着山神发誓这种古老的宗教习俗。结尾多洛带着儿子去认错,草原上的人们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家事。另一方面,这更是一个“放生”的故事,不仅在情节层面措姆阿妈为了供奉佛祖的放生,从深度来看,她不愿意寻找窃贼,不追究小偷的错误也是另一种放生。精神的放生最终让失足的人迷途知返,这才是真正的信仰的力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