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松太加先后就读于青海师范大学美术系、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现为专业电影人。2002年开始电影创作,参与国内多部影片的摄影工作,并担任影片《静静的嘛呢石》美术师和《寻找智美更登》摄影师。影片《河》以5岁女孩的视角展现一家人的关系,河既象征着亲情的阻隔,又代表着暗流汹涌的血脉之河。
影片《河》入围第65届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入围第九届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主演9岁的藏族小女孩央金拉姆获得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女演员奖。
《河》这部电影的缘起是2011年我和小女孩央金拉姆的相遇。央金拉姆是我一位远房亲戚的孩子,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在她家的夏季牧场相遇。在此之前,我一直想拍一部儿童电影,央金拉姆的灵气和可爱让我当时就决定要为她写一个剧本,这就是今年在柏林展映的《河》,央金拉姆在电影中饰演她自己,一个生活在安多藏区的小女孩。
藏文化的核心是心灵救赎
我五年前拍《太阳总在左边》时,完全处在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没有那么多顾虑,电影最终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本能的表达。电影拍完之后,作为一部处女作,观众的反响不错。但事后反思,似乎哲学层面的东西太多,当时的我也太急于追求一种叙事上的复杂。电影是一门综合的艺术,需要各种把控。所以在拍摄、剪辑《河》的时候,我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故事和节奏层面,这么做反而更符合我现阶段的审美取向,也很容易地就把想表达的主题带出来了。拍摄《河》的三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成长。
刚开始构思《河》的时候,没有想得这么复杂,只是想把注意力放在人的情感表达上,拍完之后,才发现两部电影的相似之处,我想这也是电影人的情绪在创作中的无意识透露,毕竟藏文化的核心就是有关心灵的救赎,它是很多文艺作品的创作母题,我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这个主题吸引。不过,两部电影也确有我自己的写照,父亲去世对我影响很大,《太阳总在左边》中的老人和《河》中的爷爷都有他的影子。
其实我并没有和她反复说戏,因为央金拉姆差不多是本色出演,拍摄的地方又是在青海同德县她们家的夏季牧场,所以她的表演非常自然。藏区地广人稀,小孩子平时的生活也很单调,看见一大群人大包小包地过来拍电影,是非常好玩的事情,她也就在半玩耍半工作的状态下完成了拍摄。
用童心拍一部大人小孩都能看的电影
剧本的腹稿构思了两个月,因为种种客观原因,拍摄时间经历了漫长的三年。在这三年里,故事不断地改动,我自己也对电影的定位产生了新的想法。
当初剧本的主要构架是讲述一位小女孩,面对怀孕母亲的情感起落,既希望新生儿早点降生,又害怕她会因此失去家庭中心的地位。但是揣摩儿童的心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找不到电影的主线。恰好当时手头在写另外一个有关父子代际关系的剧本,于是我尝试着将这两个不成熟的想法杂糅在一起,感觉可以形成一个比较清晰的叙事脉络,于是《河》这个故事也渐渐地向成人世界扩展。
其实,“儿童片”的定义很广,并不一定非要奇幻童真。伊朗导演阿巴斯用朴质的镜头展现孩子和自然的生命力,杨德昌则在《一一》里,用儿童的目光窥探成人世界的悲哀无力。广义地归纳,《河》应当是一部儿童片。至于观众的定位,我认为大人和孩子能够分别从电影中得到不同的观感。从这次柏林放映的效果来看,主要的反响还是来自儿童观众。虽然不能肯定他们能百分百地理解这部电影,但不少情节还是能够引起跨文化、跨年龄的共鸣。
摒弃文化猎奇, 追寻“壁画美学”
万玛才旦是我的电影生涯中亲密的合作者,当年我们一起去北京电影学院学习,也是商量好,一个学编剧、导演,一个学摄影,毕业了之后可以一起拍电影。和万玛才旦在一起工作,我们两个人相互影响,虽然当时我主要负责摄影,但因为我们两人的私交,我经常参与剧本的讨论。万玛才旦是导演,也是小说家,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编剧的技巧。在电影前期筹备的过程中,我们两人的思路也因为“工种”的关系不尽相同,他更多地思考剧作的脉络,而我则比较倚重画面感的营造,脑海中始终盘旋的问题都与光线、调度有关。我们俩合作了三部影片。
也正是在拍摄万玛才旦的《静静的玛尼石》和《寻找智美更登》的过程中,我逐渐摸索出来了一种最能表现藏区风貌的摄影风格,现在也有人把这种风格称为“壁画美学”,主要靠远景和风景支撑起叙事。2004年拍摄《寻找智美更登》时,当时开机两天了还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拍摄方法,怎么拍都觉得不对劲。后来我和万玛才旦达成共识,决定冒险废弃长焦镜头,只用一部25mm的广角镜头,强调藏区博大辽阔的感觉。当时一共拍摄了不到五十天,整个过程心里很没底,因为这种拍摄手法对演员要求特别高,一旦一个环节不对,整个一场戏都要重拍,而我们的演员又都是非专业的素人。记得有一个场景,连续拍了一周,超过一百多条的素材。我们希望提倡一种特殊的美学,如同唐卡一般,没有局部和特写,强调和谐的一体。
在之前的工作中,我已经积累了一些团队方面的资源,大概有十来位藏族电影工作者。不拍电影的时候,大家也有机会合作一些藏区的MTV或是纪录片。拍《太阳总在左边》时,我还从北京请了十来位技术人员。这二十来号人,差不多组成了《河》的摄制组。电影的音乐,依然由藏族录音师德格才让打造。我特别喜欢墨西哥导演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21克》和《通天塔》中的配乐,也推荐给德格才让揣摩。他为《太阳总在左边》制作的配乐令人印象深刻。相比前作,音乐在《河》中占据的位置并不重要,我尝试着让电影有更多的留白,土耳其导演努尔·比格·锡兰在《远方》中对于各种自然音的使用,给我很大的启发。
外界给藏区贴的标签太多了,真正的藏区和藏文化,也不是像《转山》中表达得那么浪漫。我作为一个藏族导演,希望自己的作品真正表达藏族人的生活状态和生命观念,没有文化猎奇,没有异域奇观。
我对自己的拍片计划很谨慎,总觉得现在藏族导演还不多,我必须要对自己的每一帧影像负责,不想把文化变成纯粹的娱乐。拍完《太阳总在左边》之后,我曾经说要拍一个“西藏阳光三部曲”,太阳在我们藏文化中,地位实在太显赫了,它代表一种温暖的救赎,我也想接着利用这个意象,分别讨论夫妻关系和母子关系。《河》是计划外的产品,不算在三部曲之内,因为央金拉姆的出现,反而先拍出来了。接下来的计划,是继续拍三部曲之二,讲述一对藏族夫妻的婚姻,我希望能把它拍成一部波浪式的作品,充满起伏,可看性更强,今年年底争取把剧本写完。
原标题:松太加:救赎是作品的核心
(责编:范凡)
相关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