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栋梁:行走康藏线
访十八军后勤部队汽车兵杨栋梁
毛娜 王梦敏 蒋翠莲   发布时间:2011-07-26 09:27:00   来源:中国网

  杨栋梁,是我此次采访的十八军战士中唯一的工人,在成都城郊一个风景秀丽的别墅区,一对年逾古稀的老夫妇在阳台上张望的身影停住了我寻访的脚步。为了等候我,老两口已经准备了很久,当他们用那两双长满老茧的双手拉起我,嘴里不停地说着:“真是太激动了,离开西藏这么多年了,还有你们这些娃儿想到我们,大老远从西藏赶来看我们……”

  我被二老的热情所感染,越发感觉此次采访的责任。在老人润湿的眼里,我们了解到,进军西藏、建设西藏的那些岁月,让他们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因为那些日子,几乎就是他们的一生。

  “我原本是国民党汽车部队的一个汽车兵,十八军进军西南解放成都的时候,我和部队一起起义参加了十八军,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汽车兵。老话说,"穷吃粮,饿当兵",当时加入国民党,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直到后来参加了十八军才知道为什么当兵、什么叫光荣。”

  于是,在听到了毛主席“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的伟大号召后,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情鼓舞着他――“我要报名,我要进藏,去解放那些和我一样受苦的同胞兄弟!”

  1950年2月15日,身为十八军后勤部队汽车17团一连驾驶员的杨栋梁驾驶着美式JMC四轮卡车和战友们开始了行走康藏线的人生。

  ①抢运二郎山

  杨栋梁一进藏就和康藏公路结下了不解之缘,先是为十八军后勤部队修筑康藏公路运送物资。

  在1950年,筑路部队开始修建从二郎山到昌都的公路,而杨栋梁和他的运输部队啃的第一块“硬骨头”就是抢运物资翻越二郎山。“不分白天黑夜,我们整整跑了四十天。”时至今日,杨栋梁仍然难以忘怀。

  在那四十天里,汽车部队从邛崃、大邑等地,来来回回为筑路部队运送物资。二郎山的山这边和那边各有两个饭站,运输部队的车辆随到随吃,车上还配发了一桶饼干,有时顾不上吃饭,战士们在车上喝点水、吃点饼干就算是解决了一顿。除此之外,路途的险要更不用说,险、窄,四轮卡车的前轮胎过去,后面双胎中的一个仍旧悬在悬崖边,下面就是万丈深坑,而且车子的保养也跟不上。经常有一个车翻下去压到下面的车子的情况,牺牲了不少同志。

  “解放军吃得苦哟!”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杨栋梁十分感慨。

  即使是这样,杨栋梁和战友们仍然是干劲十足。当时的JMC四轮卡载重2吨半,为了抢运物资,杨栋梁他们就装满3吨。

  “最过瘾的就是去大地主刘文彩家里拉粮食、物资供给筑路的解放军,那真是有翻身作主人的感觉。”说到这,83岁的老人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那您有没有计算过,到底跑了多少趟?”我们问道。 “记不清跑了多少趟,反正每天都在跑。”他答。 就这样,康藏公路延伸到哪里,杨栋梁和他汽车部队的战友们就开着JMC把物资送到哪里。

  1954年底,康藏公路、青藏公路通车,杨栋梁和另外十几台车参加了通车仪式。当他身着绿色的解放军军装,开着他心爱的JMC驶进拉萨城的那一刻,他内心的骄傲和自豪是无以言表的,并且让他享用一生。

  ②再续康藏缘

  1956年,杨栋梁转业到昌都交通局运输公司,仍然是一名驾驶员,从成都到昌都,或从昌都到拉萨,他仍然常年跑在康藏线上,直到1987年退休。

  昌都运输公司主要承担的仍是从四川向西藏运输物资,只是不再供应部队,而是民用物资,供应地方单位上的干部职工。西藏的干部职工继承了进军西藏“不吃地方”的传统,所以运输队运输物资以粮食为主,包括大米、包谷、面粉、罐头,还有十分具体的各类生活用品。“那个时候,就是扫把都是他们从四川运进西藏的。”说到这,一旁的老伴也不禁插嘴,神情十分骄傲。

  当时,杨栋梁从成都至昌都,往返需要半个月,昌都交通局运输公司有100多辆车,就这样常年跑在康藏线上。

  “造孽啊,相当的苦。”杨栋梁说。行走康藏线,面临的困难相当的大。

  “一是怕车子抛锚。我们虽然有修车的师傅跟着跑车,但是一到冬天,油箱一旦冻烂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用其他的车拖到最近的站上等着,车上的物资分散到其它车上继续往前运。二是塌方。康藏路1954年、1955年塌方特别多。有一次在雀儿山塌雪方,我们十几辆车就等在路上,等道班上的推土机推雪把路打通,再在轮胎上挂上防滑链条一点点向前行进,这种情况非常多。这两天中央电视台放的电视剧《天路》说的就是我们,我每天晚上都等着看。昨晚上的一集就和我们当时在折多山的情景是一样的,晚上下大雪,我们只能向前"拱"啊,慢慢地、慢慢地"拱"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拱"完,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真是看得我心酸。但是我们当时年轻啊,真觉得无所谓。”

  行走康藏线,最让杨栋梁印象深刻的就是翻车,一生中经历的三次翻车虽然让他饱受伤痛的折磨,但却让他更加懂得了生命的可贵。用他的话说,是“几次闯过鬼门关,九死一生”。

  1955年,怒江过去的半山上,身为班长的杨栋梁开着头车在前。停车休息时已是晚上九点钟了,天黑路滑,他竟把车停在山的缺口上了。等到他上车一起步,就翻下山沟里去了,一车汽油23桶都倒到山沟里,而杨栋梁当场就昏死过去了,不省人事。后来,战友跟他说,他被夹在了两个大桶的中间,才万幸保住了一条命。战友把他抬上来。正好碰到有个医生在道班上,这是何等幸运的事啊!要知道,那时由于医务人员紧缺,几个道班才配一个医生轮流巡诊。两针强心针下去,第二针他才喘了一口气。一旁的战友激动地说:“好了,好了,活了。”战友随即腾出一辆车,把他送到昌都医院。整整住了四十天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一天打四针,终于捡回一条命。但是伤到了大脑,肩膀也从此抬不起来了。

  万幸!还能开车。

  1954年,扎木附近。“我走第三个车,离道班还有一公里的样子,前面的山上的石头从山上正往下滚,眼看就要砸在自己的车上,我看情况不对,赶紧把车门打开往车底下跳。刚下去,一块大石就砸下来。我当时腿都酥了,一身都吓软了。大家赶紧把我扶起来,定睛一看,车子的木方向盘被打成两半截了,我刚坐过的沙发坐垫已经打成一个U字型了。只要稍微慢一点跳下车,我就铁定被砸成肉饼了。真是太险了!我算是命大,真的命大!”后来,车子在道班上放了一个星期才等到配件修好再上路。

  ③难忘康藏情

  行走康藏线,除了天灾,还有人祸――常常遭遇敌人。

  西藏平叛之前,康藏线沿线经常会有一些散落的藏军,他们流落成土匪,配有武装,经常抢劫过往车辆。在康藏线上,杨栋梁和他车队的同事,经常经历和土匪的遭遇战,也有身边的同事牺牲了。

  “1956年,我们车队在江达附近的一个山谷里遭遇了叛军土匪,他们埋伏在山上,在激战中,车队的一个同事牺牲了。解放军部队闻讯从江达赶来,我们才被营救。”杨栋梁还说,当时车队都是配枪的,1956年匪患特别严重的时候甚至还配备了一些其它武器,车队在运输工程中,一旦遇到敌人,我们就英勇作战,一点都不会怵他们。1956年,青藏、康藏线上很乱,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最严重的时候,上级就派解放军部队押车运送物资,我们车队前后的各一辆军车,各拉一个武装班的战士。

  也是在1956年,杨栋梁结婚了,媳妇也随后进了藏。“当时我们家属都不敢单独去河边洗衣服,必须三五成群结成队,在配枪的男同志的保护下才敢去。”提到那一段日子,老伴也还是心有余悸。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杨栋梁仍然庆幸自己能够参加十八军,能够进藏,因为他从此当家做了主人,更因为那些珍贵的战友情。

  杨栋梁说,我是从国民党部队过来的,一路看过来、感受过来,才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俗话说“穷吃粮,饿当兵”,当了国民党的兵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大家很多都是抓壮丁抓来的。汽车兵还好些,步兵才恼火。寒冬腊月国民党兵只是薄裤子加绑腿,冻得发抖。班长问:“冷不冷?”还得回答:“不冷。”十八军严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纪严明,是真正的人民的部队。十八军部队关心战士,家里有困难马上会给家里解决,军属逢年过节也有礼品,而且注重对个人的培养,培养我们加入共产党,这都让我们感觉到更像主人。更让人敬佩和感动的是十八军的吃苦、乐观精神,修路时,抢修二郎山的部队,很深地感动了我们。

  “我们战友之间、驾驶员之间,关系是特别的好,特别的友爱,在那样艰苦的时候,我们相互照顾,相互鼓励,还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杨栋梁说。

  在路上,战友同志之间都相互照顾,一般12、13辆车一起,哪辆车出事了就把物资疏散,保证完成运输任务。“困难时刻见真情,大家的关系真是比亲人还亲。当时我们汽车驾驶员跟兵站、道班的同志都是素不相识的,大家像老朋友一样的互助、友爱,无论是开地方车还是开军车。离开西藏这么多年,最亲的还是老战友、老同事,都断不了联系,见了面都很亲。”杨栋梁感慨。

  上世纪80年代,杨栋梁的大儿子在昌都参军,后子承父业转业到了昌都客运车队,1996年去世,把32岁的年轻生命留在了西藏;小儿子、二女儿目前也在西藏工作。“就因为我去了西藏,参加十八军,子女就和西藏有了不解之缘。我为西藏献了青春,还献了子孙,我仍然感到骄傲。在西藏过惯了,酥油糌粑都吃惯了,在哪抛锚了就靠酥油糌粑来维持。那是让我怀念一生的味道。”

  行走康藏路,一个普普通通的汽车驾驶员,为西藏的建设默默贡献了一生,和康藏路、和西藏,就这样结下了不解之缘。

(编辑:高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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