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东重镇昌都,在我的认知中长时间处于盲点,只知道那里盛产桀骜不驯的康巴汉子。一趟藏东之行后,那个盲点被拨弄得七零八落,像水浸的墨渍,越来越大。即使所有的风景都幻化成模糊的记忆,对于它的思索,仍时常萦绕脑海。
对藏东的向往绝大部分源于对被现代人称之为“茶马古道”的好奇。我的父亲,是个驯马的好手,年轻时,孤身赶马走过许多寂寞岁月,虽从未走过藏东险峻的山道,但我相信他所体验到的寂寞与古道上的赶马人别无二致,因此对古道也多了一份亲切。
从拉萨一路东行,车过林芝,进入昌都,便与山路相逢。上上下下,左弯右拐,写出无数的之字形,从一道山口到另一道山口,等待路人的是无底深渊或绝崖峭壁,面对这样的险峻,关于生命、生存和生活的感念也会一路如影相随。
走在路上总免不了沉闷,即使有一路绝美的风光,也终有审美疲劳的时候。但藏东的山路,一点都不沉闷,除了风景,路本身也给予我们许多思考。
据有关资料,有着上千年历史的茶马古道分为两条线路,一是从云南出发,经过德钦、芒康、左贡、昌都、洛隆、拉萨,再经由江孜、帕里、亚东分别到尼泊尔、印度等地,一条从四川的雅安,经泸定、康定、巴塘、昌都到拉萨,再到尼泊尔、印度。两条线路都绕不开昌都,所以,在昌都赶路,不是被告知正行进在茶马古道上,就是有人指着远处山梁上一道细若游丝的“线”,告诉我们,那就是古道。
马帮、骡帮时代的古道,必定伴着“嘶呤嘶呤”的脆铃声,也许还有忧伤、高亢或者不成调的小曲伴着赶马人。很难想象,没有情绪发泄的渠道,漫长的山路将怎样忍受,是不是只能将黑夜压境般沉沉的寂寞,变成一声声的叹息。而叹息声遍地的山路,永远走不出自己的心灵,所以,我断然相信,古道上一定有着歌声。那个年代,寂寞属于赶马人,而如今,古道铃声远去,没了赶马人的古道,反而落寞了。
车出类乌齐县城,在一处草木荫荫小溪潺潺之地野餐,隔着七八米远,有一位游僧搭着帐篷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大自然。难得有车子停了下来,他也乐意为我们送上一小壶清茶。康巴话很难听懂,连说带比划,话题还是说到古道,记不清他说了什么,最难忘的是他挥手一指的瞬间,我看见对面山崖上一截垒石砌成的古道。看到古道瞬间,“束之高阁”一词突然蹿进脑海。是的,多么像一件已经无法使用的古旧东西,简单包装一番就放在高处。那就是马铃阵阵的商道?那就是华丽的缎子、精致的瓷器或膻味极重的羊毛经过的山道?望着山崖那一小截古道,莫名地激动起来。
之所以激动,不过是山道触及了我的记忆。
年少时,一个年长者总是将她的经历不厌其烦地告诉我:那时的帕里小镇,十分热闹。所有到大吉岭、噶伦堡的马帮都要在那里做短暂休整。当年的她,就是一位为马帮洗衣的女工,用粗糙的手换取一点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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