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起飞

　　将上战场

　　晋美开着车，小心地驶下河滩，压得卵石喀嚓作响。他停在丹增的摊位边，挑选了一两只风筝，小心地捏着竹篾的细梁，挥舞数下，感受着薄纸片上风的压力是否均匀。

　　他挑了两只风筝，扯了扯丹增缠好的风筝线，这线已经粗糙刺手，显然是涂抹了不少瓶胆渣。然而晋美是个老手，他对线对锋利程度有自己的要求，对丹增的线并不满意，他额外买了好几勺粉碎好的水瓶胆渣，自己来重新抹线。

　　他和朋友们走到紧邻拉萨河边的灌木深处，这里障碍物较少，风筝不会缠绕到电线杆或者车辆上刮断，然而河道上风向多变，也有其不利之处。

　　晋美将揉满瓶胆渣的浆糊倒在手心，让朋友在远处卷动线轴，缓慢地让线穿过手心的浆糊。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工作，丹增的右手划着弧线，让棉线尽可能缓慢均匀地穿过，如果两人配合不默契，抽动过快，就会被锋利的线和瓶胆渣割破手心。

风筝手们往风筝线上抹上“那”

　　眼看线快要放到头了，晋美大喊：“慢一点！”可还是迟了片刻，线末端飞快地划过手心，带来一道细而浅的伤痕。在过去，晋美说，他们会用拉萨河的泥土直接敷在手上止血，或者去找一个小蜘蛛碾碎涂在伤口上，如今讲究卫生，反而不敢用泥土了，小蜘蛛也无从寻找。

　　晋美新涂抹的风筝线已经缠绕在线轴上，放在日光下晾干。风尚未起，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玩家们坐在自己的风筝旁，打开了车上的音乐，古老清澈的扎年琴声似乎微微拨动着纤弱的风筝线，河水淙淙，不禁让人想起孔子的美梦。

　　尖锐而无奈的口哨声此起彼伏，这是玩家们在呼唤风的到来，简直像召唤一只调皮的小鸟。

　　晋美说，自古以来，拉萨城里的人最爱兴致勃勃地玩乐，古今中外，兼收并蓄。他们玩英国传来的康乐棋并用英语计分、玩汉地的麻将、玩西藏传统的掷骰子和“老虎跳羊”的游戏，风筝究竟从何传来，晋美不得而知，反正从他小时候开始，玩风筝已经成为秋季最激动人心的活动之一。如今拉萨的现代都市生活已经让传统娱乐大不如前。康乐棋局限在几个小茶馆中，老虎跳羊更是无人去玩，只有掷骰子和风筝还依然为拉萨老城的传统生活保留着见证。

　　头顶的白云微微显出铅灰和焦黄色，所谓“千里黄云白日曛”的景致，如画般飘动在千年老城拉萨的上空。拉萨河的南边蓄积了厚厚的雨云，敏感的玩家们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一丝风的气息，他们站起身，戴上防割伤的手套，扯动丝线，小小的风筝上下旋转翻飞着，凛凛然飘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