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藏北草原,自古以来就盛行神山和山神崇拜。过去,几乎每一个部落、每一个草原,都有一座巍然高耸、造型奇特的神山,神山上住着牧人们敬畏和信奉的山神。正是这些山神,主宰着全体部落民众的生老病死、吉凶祸福,掌控着草原的风霜雪雨、牧业丰歉。山神有大有小,地位有高有低。例如,那曲县境内桑丹康桑雪山上的山神康瓦桑布,班戈县境内念青唐古拉雪山上的山神唐拉雅秀,尼玛县境内达果雪山上的山神士七兄弟,安多县境内卓格拉雪山上的山神卓格拉,等等。他们都是雪域藏土最为著名、最为勇猛的山神。
著名的藏学家格勒先生指出,山神就是念神,念神源于古代羌人的羊图腾,栖息在高山绝岭之巅的羚羊,藏话称为“念”。念青唐古拉是西藏最大的念神,从藏北草原到康区各地,每逢祭祀山神,特别是苯教巫师们祭神时,都要高声呼喊这位大神的名字。念神是雪山神,又是天神,也许与雪山高耸云天有关,人们认为高高的山峰是蓝天的柱子。念神住在虚空中的光明处,但他的神通却显示在人间的四面八方。后来念神们相继成了佛教是具誓护法神,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逐渐消失,成了一个地区、一个部落的守护神,就这个地区、这个部落、这个牧场而言,他们仍然是号令一切的神。藏北各地,每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山活动。祭山活动有定期的、有不定期的。部落出征械斗、草场纠纷、盐湖驮盐、进山围猎、农区交换、牲畜转场等等,都要祭祀山神,求得他的批准,得到他的护佑,这些都是临时性的不定期的祭山活动。而定期的祭山活动,藏北地区大都是在藏历五月十五日的南瞻部洲煨桑祭神节里举行,所以称为祭山节。据说,焚香祭山神的习俗源于苯教,是苯教祭祀活动的一个重要内容。藏王赤松德赞把他运用到佛教祭祀活动当中,一直延续到今天。格萨尔王年满十五岁,临去魔国征战的前一天,他在芒古热琼则举行了焚香祭山的活动,藏北各部落纷纷效法,形成了统一的祭祀神山节。
那曲地区聂荣县夏日寺的苯教活佛坚赞罗布先生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直亲自主持扎玛地区多次祭祀神山的盛典。
扎玛部落是藏北三十九族之一,也是聂荣县下属最大的一个部落,全部落三百多户牧民,近三千人口。这个部落的神山名叫扎玛彭扎山,山顶是平坝、山腰是石崖,山脚是草牧。从远处看并不很高,近处看却是格外威武雄壮。彭扎神山的山神名叫鲁杰彭扎色沃,他是一位头戴金盔身着战甲的武士,既是扎玛部落的守护神,又是周围十五座神山山神的首领。
祭山活动在藏历五月十五日举行。从藏历五月初开始,民众便开始了紧张的祭山准备工作,每一顶帐篷里都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准备工作主要有四个方面,一个制作献给山神的刀、矛、弓、箭等武器;长矛和箭是木头做成的,长约三四米,箭尖削成箭镞,矛尖削成尖刺,箭杆和矛杆上彩绘各种图案,色彩缤纷、富丽堂皇,为了使山神高兴。二是印制和购买经幡,经幡用红、黄、蓝、白、绿五种色布制成,上面有木版印制的经文、咒语、神灵佛像和吉祥图案;风马旗类似经幡,不过略小一些,大都用藏纸印制,四周是木版印制的龙、鹏、狮、虎,前两位是天上的神灵,后两位是地上的猛兽,中间是驮着喷焰宝贝的马,预示着能带来无穷的财富。祭祀山神的时候,人们把经幡挂在神座的四周,把风马旗撒遍山上山下,表示把追风的骏马,献给山神当坐骑。三是采集大量香草和香树叶、香树枝,例如,藏北山间常见的地柏、松枝、杜松、石南枝叶等等。四是准备大量的食物和饮料,诸如牛羊肉、酥油、青稞酒、啤酒、白酒、牛奶、酸奶、奶渣、红糖、酥油制成的“推”,酥油、奶渣、糌粑制成的“麻松”等等。另外,还要准备麻将、扑克、收音机、录放机等文娱用品。
藏历五月十四日,全扎马的人都般迁到彭扎山下一个背风向阳的草滩,这里鲜花绽放,绿草如茵,非常舒服,人们搭起五颜六色的帐篷和凉篷,支起形形色色的锅灶,有一点安营扎寨的样子,准备在祭山节期间痛痛快快的娱乐一番。
第二天,也就是藏历五月十五,祭山节的正日子,天刚破晓,神山还沉浸在一片黎明的曙色之中,整个扎玛地方的男人,一个个都穿上节日盛装,跨上披红挂彩、装扮一新的骏马,带上长矛和彩箭、经幡、供品,轰轰烈烈、争先恐后地朝山顶蜂拥而上。
山顶平坝上,有山神的宝座,那是个巨大的嘛呢堆,藏话叫“拉则”,蒙古话叫“鄂博”,译成汉语是山神的居所。神座周围,插满了去年和前年,甚至更早以前民众献给山神的长矛、彩箭,还有大刀、火枪、陈旧的旗幡、牛羊头骨。神座附近,搭起了一个帐篷,帐篷里挂着山神鲁杰彭扎色沃的唐卡画像,供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供品,坚赞罗布活佛在里面领着许多苯教喇嘛,大声诵经祈祷。据说以前按苯教方式祭神,要杀牛宰羊,用血肉和内脏祭神,后来受了佛教的影响,用焚香、“朵玛”供品祭神,也有用牲畜祭神的,不过祭祀以后,把它们放生在高山野岭,让它们自生自灭,称为放生牛、放生羊。
牧人们到了山顶,跳下马,在喇嘛活佛的安排下,献长矛的献长矛,献彩箭的献彩箭,换经旗的换经旗,树经幡的树经幡,很快山神宝座便焕然一新,旗幡飞舞,色彩缤纷,显得格外耀人眼目。人们用香草香树叶,在神座前面垒起了高大的香堆,点火煨烧,烟云滚滚直冲天宇,香气四溢,弥漫于四面八方。苯教活佛高声唱诵“山神颂”,大意是:
煨桑啊,煨桑!
祭神啊,祭神!
祭祀世间一切神,
祭祀蓝蓝天宇虚空神,
祭祀花花大地刹土神,
祭祀雪山之巅大念神,
祭祀花龙白龙黑龙神,
祭祀法力无边本尊神,
祭祀威猛无敌护法神,
祭祀战无不胜大战神,
祭祀藏土十二丹玛神,
祭祀顶天立地的彭扎神。
您是扎玛部落的依怙,
您是全体牧人的求星,
您是草原播下春风春雨,
您让高山雪水长流,
您抚爱子民如儿女,
您消灭恶人和恶神!
今天是五月十五吉祥日,
我们把桑烟供品献给您!
在唱诵“山神颂”的同时,所有的人跨上骏马,围着插满长矛、彩箭、经幡的山神宝座嘛呢堆,不停地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奋力地扬撒糌粑,抛出彩色的风马旗。顿时,雪白的糌粑如雪片飘飞,彩色的风马旗像鲜花怒放。他们一边打马飞奔,一边纵情高喊:“嘎—嗨嗨!嘎—嗨嗨!”“吉吉!索索!拉结罗!”前面的喊声,是古代藏人冲锋陷阵,奋力拼杀的喊叫;后面的喊声,是祭祀山神,祝贺山神胜利的欢呼!
祭祀结束,牧人们策马下山,他们一边奔跑,一边还要抛掷风马旗,整个天空、山丘和草原,因此成了一个神灵飞舞的彩色世界。
祭神的人下山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已经烧好了酥油茶,准备了青酥酒,端上了肥美的牛羊肉。他们大吃大喝,然后歌舞、赛马、玩乐,欢庆祭山节圆满、吉祥。
(责编:阿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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