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鼓

　　尼木县尼木乡尼荣村是一个山间小村，坐落在跌宕的山脊之上。倾斜的山间田地上不规则地散落着小块的青稞田，正待开镰收割。今天，雄浑的鼓声却震荡着山谷，全村乃至全乡的青稞酒都被扛在肩上，提在手上，人们着魔一般循着鼓声而来。

　　在村头的空地上，司鼓扎西旺杰用了三个鼓槌中最大号的，在自己亲手制作的山羊皮鼓面上敲出越来越激烈的鼓点，蓝面具飞旋着，白色绳索在腰际狂舞，舞台上腾起淡淡的灰尘，青稞田里赶来的脚步也加快了。人们都知道，等这段开场舞结束，传统藏戏《仙女朗萨》的正式演出就要开始了。

　　扎西旺季的鼓席就在舞台一角，他负责敲鼓和击镲。藏戏自诞生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田间地头流动演出，司鼓就坐在观众旁。扎西旺杰感觉到，这个角色颇为奇特，在传统藏戏中承担着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情感联系。一方面，鼓声宣告着戏剧情节发展的节奏，提示演唱和舞蹈的开始及结束；另一方面，鼓声随着剧情，也在替观众发出惊喜或愤怒的呐喊及咆哮。

　　仙女朗萨的古老故事，在这片同样古老的青稞田上又一次地演绎着，台上收割的人们唱着：“哪里敢期盼什么幸运，只希望少受点辛苦！”台下的人们啜着青稞酒，专注地看着。天气干热，扎西旺杰觉得鼓面有些紧，他在鼓面上喷了些水。鼓是司鼓的伙伴，对扎西旺杰来说，更是他的孩子，这些鼓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原先的鼓要一面使用岩羊皮，一面使用山羊皮，以象征吉祥如意。如今岩羊已经禁猎，扎西旺杰使用上好的山羊皮来制鼓，一般来说，只能使用山羊的背皮，这里的皮有足够的面积，而且有足够的硬度和韧度来制作鼓皮。

　　“可能是因为山羊的背部经常晒太阳，所以最坚硬。”全西藏唯一的专业藏戏司鼓扎西旺杰揣测。

　　当柔软的羊皮用青稞酒糟和清水浸泡数天软化之后，便可以取出，用手仔细地拔去羊毛，然后历日持久地用双手鞣制，在这之后，便要正式给鼓面蒙皮。

　　那一天必须要请出藏戏祖师汤东杰布的画像或塑像，并供上切玛、盐巴、砖茶等物品，并点起桑烟。七八个有力气而且细心的小伙子用力向各个方向拉扯羊皮，绷紧到极点的羊皮切合木制鼓面时，鼓师便立即用麻绳缠绕绑紧鼓皮。两面鼓皮都制作完成，小伙子们便在汤东杰布画像前饮酒玩乐，高唱藏戏选段，庆祝鼓成。

　　击鼓

　　有的乐师会在击鼓最激烈，鼓面发热时，给鼓面喷青稞酒，藤条鼓槌击在酒气蒸腾的鼓面上，更为猛烈，扎西旺杰觉得一张酒气熏天的鼓不合他的脾气。鼓声要在微妙之处调节演出节奏，犹如弓弦张弛有度，因此他改用清水。

　　在藏戏演出中，对鼓有许多类似于崇拜甚至迷信的风俗。有的演员会在演出开始前，手摩鼓皮，然后抚摸自己的喉咙，祈祷声震山岳的鼓声能保佑自己的歌喉；用鼓槌在脖子上抚摸按摩也有同样的效果。这种崇拜甚至延伸到日常生活中，扎西旺杰笑着说：“有时候有人牙疼，就让我用鼓槌轻轻地敲疼的地方，到了晚上果然就不疼了。”然后他赶紧又加了一句，“大概是心理作用，我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