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井女人:背着沉甸的盐 唱着幸福的歌
李旭 秦艺菡   发布时间:2010-07-14 09:50:00   来源:西藏旅游

  清晨,阳光还没来得及跃出横断山脉的雪峰,盐井的女人们就已经背上中午的食物,像被什么怪物追逐着一样,脚不着地地往澜沧江河谷里奔去。山坡小路陡峭得像立着的梯子,她们无法放慢脚步。就在澜沧江河床上的盐井经过一夜的积攒,盐水已经溢得深深的。每个女人都想趁着太阳还未升起,暑气还未蒸腾时,多往自家的盐池里背几桶盐水。等井里的盐水很快落下去,她们就可以将盐池里的盐水往各家的盐田上背,然后,就等着暴烈的阳光和峡谷里干热的风将水分蒸发掉、刮掉,之后就可以收盐巴了。


盐井女人

  前往盐井的路途遥远而艰难,盐井仿佛位于世界的尽头。不管我们向谁询问,位于西藏和云南交界处澜沧江河谷里的老人们一致认定,他们的祖先发现和经营西藏芒康的这一片盐井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很久以前直到如今,这里就叫做“盐井”。没有任何记载或传说表明人们是如何找到这片盐井的。也许是一个或几个衣衫褴褛的猎人在追寻猎物时发现了动物们常在这里流连,也许是牛羊凭着本能嗅到了盐巴的味道而把它们的主人领到了这里。不管怎么说,在那食盐匮乏如金的年月,盐井的发现为人们的生存铺出了一条道路。因为地处横断山脉深山峡谷的藏东地区和云南西北部及川西高原,远离藏北、青海的盐湖,交通极其险恶,大海更是遥不可及,周边附近没有任何食盐来源,盐井成为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产盐地,产量高,质量也好。我能想象不断地有人闻讯而来,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而吸引了大批的淘金者。于是一座村寨出现了,一个小镇出现了,而它,甚至还引起了旷日持久的战争。那场战争记载在了世界最长的英雄史诗《格萨尔》之《姜岭大战》中。

  盐井的女人们,个个都有美丽的名字,和同名字一样美妙的歌声。卓玛拉姆今年25岁,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她只是每天参与背盐水晒盐的几十个女人中的一个。她一天学都没有上过,也不会说一句汉话,却一天到晚都是笑眯眯的,背着空桶返空走时,总喜欢撮着薄薄的嘴唇吹口哨,吹一些欢快的调子。许多背盐水的女人都会吹口哨,有的干脆会扬着嗓门唱上几句藏族民歌,歌声清亮,宛如山涧溪流在奔涌。

  斯朗白珍,童年时上过三年小学,这足以使她能说会道,但因为家里缺乏劳力,她就不得不辍学帮家里的大人干活,这一干就是20多年,现已35岁的斯朗白珍有三女一男共四个孩子,还坚持每天来背盐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供孩子们上学。斯朗白珍同样有着一副好嗓子,但在陌生人面前她似乎有些害羞,只是轻哼几句便埋头浅笑。

  不论是次仁央宗还是白珍,或其他的女人,每天都背着沉重的盐唱着幸福的歌,攀爬在陡峭的盐井之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什么原因,盐井的制盐工作几乎完全由女人来完成。各家的男人们只是在妇女们晒盐堆时,才赶着骡马来,将盐巴装袋上驮,运到盐井小镇的盐市上出售,再由盐贩子把盐巴卖到邻近的藏区。盐井出产的盐巴销往昌都地区十一个县和云南的迪庆州,远处到达西藏林芝地区的察隅、四川甘孜州的巴塘、理塘和木里。

  分布在江边的几口盐井,有的三四米深,有的深达五六米,要从木梯上爬下去汲水。井里随时都热气腾腾的,汩汩冒着温热的盐水。女人们分两组交换着背两眼最好的盐井水,其中一眼出水要慢一些。背干了盐水,她们会坐在井边休息一下,等盐水再冒出来,她们又接着背。她们在井下先用木桶舀进大半桶盐水,再用树皮瓢加满,在别人的帮助下提起沉重的水桶,用肚子将水桶顶到梯子上,再转身背到背上,从井下的陡梯往地面攀爬时,她们嘴里有节奏地发出“噻、噻、噻”的声音,以减轻背上的重量感。

  在盐井附近,是一格格水泥砌就的盐水池子,为争取时间,女人们每天都是先尽量把盐池背满,等井水来不及出时,再将盐池里的盐水背到晒盐架上。

  沿陡峭的江岸而上,就是一片片层层叠叠用木架子支撑起的盐田,一片片盐田之间以危险的简易栈道连通,我们空手上下都备感艰难吃力。栈道两旁到处扔着背盐水女人们穿坏了的胶鞋。

  盐田架上垫了土,又铺上细砂,细砂可以渗水,那样盐水就干得快了。日积月累,渗到架子下面的盐水都结成了长长的钟乳状的盐条。那些木架子盐田错落有致,鳞次栉比,有的刚倒入盐水,风吹水面,波光粼粼;有的水分已经蒸发,洁白的盐晶映着雪山夕阳,闪耀着迷人的光彩;有的还没来得及倒盐水,裸露着棕红色的台面,朴实无华。这些五彩斑斓的盐田又与奔腾的江水,与江岸台地上的农田,与一株株浓郁的核桃树,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面,令人难忘。

  每年三月到六月,澜沧江两岸桃花陆续开放的时候,盐井的女人们就开始了紧张忙碌的晒盐工作,这段时间因为阳光充足,风又大,澜沧江的水位处于枯水季节,所以盐水的品质最好,出盐率也高,当地盐民就把这段时间产的盐称为“桃花盐”。过了这段时间,雨季的雨水一下来,加之江水上涨,就很难晒出盐巴,即使弄出一些,质量也不是太好。等盐田里的水分慢慢干掉,一粒粒方形或菱形的盐结晶渐渐显现出来,就像影像在显影盆中出现那般神奇。女人们用木板仔细地将盐粒刮拢在一起,再撮到竹背箩里沥去剩下的水分,就是她们的辛劳所得——盐巴。

  这些盐井女人一天最多可背一百多桶盐水,少的也能背个七八十桶。有的在盐池边上放一些小石子计算自己一天的工作量。

  她们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奔波在盐井和盐田之间。只有到雨季雨水太多的时候,或因为江水涨得太高,淹了盐井,这些女人才能歇工不干。干活时,她们每个人的木桶里都放一只桦树皮做的瓢,用来舀盐水,舀满一桶,就把瓢放在桶里压住盐水不溅,倾倒盐水时取出瓢,身子一歪便将盐水倒入池中或盐田里。

  澜沧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向南汹涌流淌,太阳天天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盐水变成了盐巴又换成了其他物质,盐井的女人们生来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她们仍然毫无怨言地从事着那繁重辛劳的生计,她们并没有满怀苦楚,笑容仍常常绽放在她们的脸上,清亮的歌声仍时时在盐池和盐架间回响。她们就像台地上的核桃树一样健康、生机勃勃,像那些盐粒一样饱满、纯洁。

  她们都知道,自己这么辛苦是为了自己的家,所以她们心甘情愿。她们知足感恩,她们因从大自然那里获得盐水而欢喜而歌唱……

 

(责编: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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