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话藏族与藏文化的由来
马丽华   发布时间:2010-08-30 10:39:00   来源:中国国家地理

  在以文学、社会学以及人类学方式深入藏学24年之后,马丽华最想告诉我们的,是藏族与藏文化的由来。“以藏语文、藏传佛教和高寒地区大致相同的生活方式为纽带”,藏族人的所思所想,也许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从松赞干布(?~650年)祖父达布年塞开始,偏居于雅鲁藏布以南雅砻河谷的悉补野部落加快了北上扩张步伐。仅仅三代人时间,雅鲁藏布江中下游的三大支流拉萨河、年楚河、尼洋河诸河谷,连同西部的象雄、北方的苏毗诸地,尽皆收服。西藏高原空前地被统一,“吐蕃”作为地名和王朝名号,于隋唐之际首现于古代中国版图中。松赞干布身后百年,到赞普赤松德赞(741—799年)时期,吐蕃帝国走向巅峰,领地之广大,后世的藏文古籍《贤者喜宴》这样描述:“(赤松德赞)如太阳照耀人间,为直立黔酋与俯首牲畜的主人;(吐蕃疆域)东抵昴宿星升起之地,即有万座城门的唐廷京师;南接轸宿星出现之地,立碑于恒河之滨;西与波斯接壤,北方直达于阗,控制世界三分之二地方。”

  此论或有夸饰的成分,但吐蕃劲旅一度威震中原、中亚和南亚,却是不争的史实:从现今四川雅安、陕西凤翔、河西走廊、西域诸镇,直到喜马拉雅——喀喇昆仑以南,其前哨直抵兴都库什的“吐蕃之门”,都曾为大蕃范围。丝绸之路南下支线重镇,史称大、小勃律两国,现今巴基斯坦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地区,即是唐蕃争夺的古战场。其中巴尔蒂斯坦亦称“小西藏”,最近那里出土了一段藏文残碑,刻有“……祈愿天神赞普圣寿绵长,国政广大,最终证得无上果位,对我等以共同信仰养育……成就无上佛陀”字样,可作为公元8—9世纪为吐蕃统治达百年之久的佐证。

  以武力称雄走向巅峰的同时,也是充满朝气的文化大发展时期。

  松赞干布在位时,首创了拼音方式的藏文,首发了以藏文书写的律典政令;而蕃占期间(781—848年)的敦煌,汉藏译师们则以藏汉文互译了大量佛教经卷,《尚书》之类汉典文献也被藏文所译介。文治武功堪与先辈松赞干布齐名的赤松德赞,就像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那样,置身于征服的峰巅蓦然回首,在文化建设方面酋建寺院和僧团,大力倡导慈悲佛教,并以行政手段予以推广,为后来藏族社会的改弦更张——具体而言,是改尚武为崇佛奠定了基础。

  赤松德赞身后不过四十多年,由于王室内讧,更由于连年征战,各方矛盾激化,耗散了最后的能量,帝国大厦于短时段内崩塌。其后足有三四百年的日寸间,西藏高原回归各地豪强分而治之的局面,统一的地方政权直至元朝方才出现。

  吐蕃虽然已成过去时态,吐蕃的文化遗产却足够丰盛。

  不仅藏文遗泽于今,成为现代文化的载体;不仅始自吐蕃的佛教历经数百年发展,以藏传佛教形式传承至今,留下了汗牛充栋的经卷典籍;尤为重要的是,一个名叫“藏族”的族群应运而生。

  虽说其族源来路可以溯往远古氐羌,但作为群体形象,史家们认为“藏族”是经过了吐蕃及其之后数百年间的整合涵化过程,先前的蕃占区外围分化,各自选择了族属,各兄弟民族和睦相处。同时,经由内部和与周边地区文化的激荡融合,以其生存智慧和历史创造活动所凝聚的藏文化也破茧蝶化而出。

  现今藏族内部的各个人群之间,有血缘的关联,更在于文化的认同,以藏语文、藏传佛教和高寒地区大致相同的生活方式为纽带。这情形正如藏学家格勒博士所言:假如没有藏文和藏传佛教,拉萨人和康巴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呢?

  元代以来西藏地区正式纳入中央政府行政管理体系,青藏高原藏族聚居区被划分为三个“却喀”(地区):乌思藏、朵思麻、朵甘思,这些历史地理名词承前启后,大致对应现今的西藏自治区、以东的康巴藏区和东北的安多藏区。

  三大藏区被形象地归纳为“安多马区”、“康巴人区”、“卫藏法区”,顾名思义,总括了各地特征:青藏高原东北部的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青海藏区大部,以牧为主,古时盛产“青海骢”;东部横断山区的四川甘孜、西藏昌都、云南迪庆,还包括青海玉树,康巴人以剽悍著称,农牧之外,凭借茶马古道从事商贸是其重要的经济活动;“法区”是指藏传佛教中心地区乌思藏,即卫和藏,或言前藏、后藏,分别指拉萨和山南为“卫”,藏语“中心”之意;日喀则地区所在的雅鲁藏布江中上游地区为“藏”——这一称谓似源自“藏布”即江,意为如江水般纯净之地。

  清朝时卫藏统称西藏,沿用至今。吐蕃时期曾设“卫藏四茹”,一向被视为吐蕃本部,元代设“乌思藏纳里速古鲁孙”宣慰使司,将“阿里三围”一并划入。后来由明至清,分设机构、分别管理,这样的格局总体未变。例如在清朝,青海由西宁办事大臣管理,川西藏东则为土司(呼图克图)制度,西藏虽为政教合一的地方政权,但由驻藏大臣掌控,且有藏北三十九族(部落)的直辖地;内部又分为达赖系统辖下的前藏和阿里、班禅系统辖下的后藏。由此可见,政治一统的“大藏区”并未出现过,近年来国外某些势力鼓动“大藏区高度自治”,只凭了想象,是醉翁之意、司马昭之心吧!

  改尚武为崇佛,西藏高原从此基本安静,拉萨成为佛教圣城。元以来七百多年里,虽曾有过内部的若千次动乱,那是局部的暂时的,多为以教派名义实为各封建领主争夺势力范围所致;有过对外战争,但无关扩张,皆为力拒入侵之敌的自卫行为。例如清代用兵,是因为廓尔喀人屡次进犯日喀则;19世纪40年代的“西藏森巴战争”,是因为查谟的道格拉人(藏语称“森巴”)一度占领了普兰、札达、日土的“阿里三围”。

  藏族与中华各族群相互依存,其生共荣;藏文化以其特质特貌,参与了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的同构共建,在“各美其美”的民族文化之林中相互映照。

  文化贡献中,以哲学意义上的藏传佛教最为突出:由于佛教已在其起源地消亡,梵文原典也由于自然和人为的原因早已不存,好在后期大乘佛典已为藏文忠实翻译,与汉文所译早期佛典互补,藏、汉文《大藏经》差不多可以再现大乘佛教典籍原貌,连同相关的佛寺建筑、绘画造像艺术,都是属于人类的精神珍宝;而传统文化的高光部——藏医藏药和天文历算等等,借助现代技术手段,也焕发出新鲜的光芒。

  与此相对应的民间生活,从衣食住行到婚丧嫁娶,甚至自然崇拜的民间宗教之类习俗风情,到文学艺术的故事传奇、合唱群舞、工艺美术,生产生活方式莫不自成体系,有别于低地生活的情景。

  进入当代,西藏的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并行于世,或者不如说,两者本就密不可分,传统在行进流变中不日寸更新,而“藏风”依旧,加之蓝天白云下的山川大地格外壮观,再加之铁路的开通,旅行的方便,近年来西藏或为最佳最热的旅游目的地。旅游的要义在于欣赏不一样的风光和人群,差异愈大愈具吸引力。然而据笔者长期的观察和感受,大而化之地概括出一个印象,简单表述为:不同处只在生存风格方面,若论人们所思所想,诸如对于安届乐业、富裕文明、过上好日子等等朴素的愿望和追求,这里那里,甚至古往今来,那可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责编:兰亚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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