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车辙是记录风景的留声机
陈诚   发布时间:2012-09-21 13:29:00   来源:西藏商报

  小时候,并不知晓世界是怎样的形状,尚未在地理课本上学习到麦哲伦航行过的线条是一个优美的圆,却时常蜷缩在格子的沙发上哗啦哗啦翻过画有大连有轨电车的画报,便总是执拗地坚持认为,搭乘这样一辆庞大的交通工具就可以触摸到天地的轮廓,带领车上的每一个乘客去往任何他想要到达的远方。后来个子张高了一点点,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会了如何从老式的DVD上看录影带,因此在观赏那一堆老到皱皱巴巴的欧美片子时,又开始艳羡伦敦街头那些英伦腔调浓郁的红色双层巴士,电影画面中绅士们总是穿着一身板正挺拔的黑色西服,他们在衬衣的领口别上一枚绢丝的领结,身后的红色巴士将他们衬托得仿佛雨季来临时爱琴海旁的白色海鸟。再后来,中学那个理着一个平头年轻的男老师,用整整几个黑板刻板又古怪的地理名词,向我解释了我们身处的这粒湛蓝色的星球上每一天的日出月落、四季交替,其实是可以用公式来计算的,赤道、经纬度、南北回归线、亚寒带针叶林气候、极圈、磁场都是数字的衍生,这件事让我觉得一点也不浪漫,失望,慢慢地便在心里笃定了一件事:这天地如果不是透过红色双层巴士的窗口去一英尺一英尺浏览完成是不行的,交通工具是我强大的情结。

  等到我们都变得更强壮了一点,交通工具将我们这群儿时守护在家乡的公园、天桥、地下通道、街口卖豆汁的早餐铺子、老城区的伙伴们,迁徙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甚至陌生到一些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的城市。仿佛从一张地图上飞快地星散,一个原点离析出数条线段,看起来在地图上只是两个点与点之间几厘米的距离,却要乘坐撞击着铁轨吞吐着白色雾气的火车颠簸几个昼夜。在我新鲜的城市里,我格外喜爱搭末班的校车,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伴随着这辆有终点站的交通工具穿梭在凉风袭人的夜景里,亮晶晶的霓虹灯折射在我瞳仁里从黑暗中流淌成一条鲜艳的河流。于是,我对交通工具有了更加深厚的渴慕与依赖,轮船、飞机、火车、地铁站、热气球,我热烈地盼望着它们轰鸣着轰隆轰隆的声响,拉响远航的汽笛,升腾起宣告着别离与出发的白色云烟,是那般壮烈地将整个世界毫发毕现地剥落在我眼前。

  可是拉萨,它却让我掷地有声地投射下一句句惊奇,原来三轮车可以被装潢得如此丰富多彩,“叮零零”地行使在马路上对来自远方的旅人微笑又和气,理直气壮地留下两行轻快的车辙,不必小心翼翼。而这里的出租车更是如此的简洁且得体,蓝白相间的车体坼裂在高原的土壤上,像极了头顶上那些耀眼又清湛的穹苍与云朵,在天地间呼应着浩大的空灵和磅礴。在拉萨独自乘坐交通工具真是一项复古的工艺,你总是可以缅怀起那些一去不复返的老时光及老时光里快乐的旧人。住在北京东路马路两侧及小巷深处的老宅院,每一日便是聆听着这些人力三轮车“叮叮当当”地奏鸣,隔窗相望,捏好朴素的糌粑,咽下厚重的酥油茶,高原的额头沉淀出远古的枯槁,大地生出绵延不绝的相思。

  西藏,你换乘了三两种交通工具,穿越千山万水,终于来到这片令你魂牵梦萦的土地上,沿途的尘埃如星屑般洒落在你的肩膀,在小昭寺路口招手唤来一辆不急不慢的三轮车,不偏不倚地骑过八廓长街,待阳光轻抚你面,明日定会好天。如果,你试过长夜4点坐在布达拉宫底下说笑谈天,用藏青色的呢子大衣裹紧自己发蓝的手,看见的士穿过树丛的尾烟,一簇簇敲打白鸽的暮鼓晨钟,掌起一枚朱红色的宫灯,照出月下,两只远渡沧海的蝴蝶。你回过头来再看,来时路刚好春天,繁花似锦已开好,伴你度过这最厌恶冬天,便会发现,交通工具始终是我们强大的情结。

(责编: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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