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原生态音乐人的朝圣之路
——讲述玛吉阿米乐队主唱阿葜和专辑《心聲》背后的故事
阿葜在微博微信上最爱发的一张照片,背景是玛吉阿米logo画面。“玛吉阿米”是“想宝贝一样的阿妈”的意思。
在藏地,人们看到三步一匍匐的朝圣者,往往会布施,有的只为将朝拜圣地的心愿寄托在朝圣者的身上,以慰藉自己不能亲自前往的失落。收到布施时,不管多少,朝圣者们一般都只是笑一笑或者说一声“扎西德勒”便继续自己的叩拜。时常觉得阿葜就像一个朝圣者,不善表达,不苟言笑,安静地走自己的路,而我和朋友的帮忙,也只不过出于自己尚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甚至看不清自己的理想,就想尽自己所能帮一个拼搏的同龄人去实现他的梦想,从而获得一点踏实、纯粹的精神满足。
这些话是断不能直接跟阿葜说的,他会听晕或者听烦,然后一句“谢谢,感恩”结束对话,叫你哭笑不得。
2015年2月3日中午,阿葜拿到从四川成都寄过来的一千五百张碟片。它们记录了他从不会上网到自学视频剪辑和无数个熬通宵编辑调试MV的历程。“唉,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算是没有白费吧,”他说。
这张碟叫《心聲》,是他和央格以及玛吉阿米的朋友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录制的原生态藏族民歌专辑,收录了十首他们从安多、康巴、卫藏收集到的民间歌谣,是他们在演出工作的间隙租了设备去拉萨、香格里拉断断续续拍摄完成的。
我看到的阿葜总是目光黯淡、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时不时地捻着。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你,就有种慑人的戾气,好像心里装着什么无法言说却要坚定捍卫的东西。
2005年下半年,他让朋友帮他买了从大理到北京的火车票,然后告诉父亲他一定要去北京,因为有个朋友能介绍他去北京电影学院进修。那时他18岁,在香格里拉的藏族人家演艺坊作了大半年的舞蹈歌唱演员,收入不多,但是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宠着,他可以任性、快乐。
父亲晚上喝了不少酒,第二天早晨从用来翻新漏雨房子的辛苦钱里拿出2000块给他。再揣着自己存的3000块钱,阿葜就欢天喜地进京去了。“我来北京的第三天就跑去天安门了,”阿葜回忆起来有些戏谑自嘲。
从西站打车到北太平庄花了30块钱把他惊呆了,因为在香格里拉打车转整个县城也就三块钱。然后到了别人给他联系的电影学院的“进修班”,才发现人家是艺考辅导班并且一个月就要八千块。他上不起。
“本来对北京很向往,结果天气很冷,心里很凉。”
但是好不容易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从家里带的五千块一个月就花得差不多了。一咬牙就在北太平庄租了个每月400的地下室,附近找了个火锅店打工。
他是长头发,香格里拉喜欢唱歌跳舞的男孩子都会留长头发,但这不方便端盘子做服务生,他就在后厨洗碗、切菜。“刀工练得很好,”阿葜笑着说,眼角有几道皱纹,“一边切菜就一边想:我来北京是干嘛的?总不能一直切菜、洗碗吧?”
他听说元大都酒吧街有很多特色酒吧,会招募舞蹈演员、歌手。可他不会上网,就问人、自己走路去找。一个星期后,终于走对了。他发现一家摩梭族酒吧,但是门口挂着经幡就让他感到亲切。他唱了“阿妈罗罗”,跳了迎宾舞,老板当即叫他来上班。
这是2006年初。月薪只有800,但能继续跳舞唱歌,他已经很开心。为了省钱,他会早晨就泡一包方便面,来不及就干吃,地下室里总有成箱的方便面。然后每天走路两个小时,从北太平庄的地下室到元大都酒吧街,还要算好时间,不然晚了就赶不上去店里吃饭,就要饿肚子。
那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两个月。一个穿着康巴服饰、留着长发的小帅哥,走在马路上,像一道靓丽的风景引人关注。而他只在思考一件事:活着。现实与理想的距离在最初总是遥远的,甚至让人根本看不到方向。可是往往就是那一咬牙的刹那,能铸就梦想,也能粉粹追梦的心。或许像歌里唱得那样——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
四个多月后,玛吉阿米的一个老板来酒吧看到了这个藏族男孩,叫他去玛吉阿米藏族餐吧去面试。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