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50年的历程,在西藏这片高原热土上,发生了无可比拟的巨大变化。每一个新起点、新跨越发生的当下,都留有一代代与西藏结缘、有故事的人的印记。而流淌在每个人心底的那段西藏时光,也正是岁月长河中最珍贵的记忆,浓缩着一个时代的梦想。
1961年,13岁的叶星生随十八军父母进藏。如今,他从事西藏艺术创作、研究、收藏已达半个世纪,为民间文化遗产的抢救保护做出了突出贡献。他是西藏发展、变化的参与者,也是见证人。叶星生说,这是他与西藏的缘分。
叶星生 摄影:胡青
“邮票是3天前刚刚改完的,明天就要印刷开机了。”8月10日下午,叶星生在电话里向中国西藏网记者透露,这套为西藏自治区成立五十周年设计的纪念邮票预计于9月1日在拉萨举行发布会。
年近七旬的叶星生,有着画家、收藏家、藏学家等众多身份,“我是以画家的眼光来搞收藏,有了藏品便搞研究,研究的成果又来滋养绘画。三者相辅相成、循序渐进。”他说,“这一切,都源于西藏对我的滋养。西藏的人和事、西藏的文化,让我醉倒了整整五十年。”
我有两个藏族爸啦
在叶星生画院一进门的右侧墙上,有一副名为《情系山茶花》的画作,略显陈旧斑驳。那是当年11岁的叶星生画给远在西藏的继父的第一幅画,上面写着“让西藏建设得像鲜花一样美丽”几个字。“这幅画当初是我寄给爸啦的慰藉与希望,后来他又连同画中的希望转赠给了我,这幅画陪伴我在西藏高原度过了童年、青年、中年,至今已半个多世纪了。”
叶星生的继父是藏族,也是第一批修路进藏的十八军战士,“他们当时的条件很艰苦,也很危险,但他还是通过书信来教我写藏文字母,对我产生了不小影响。”从小就跟着继父吃糌粑、说藏话的叶星生,对藏族生活方式并不生疏。1961年,追随着父母的脚步,他来到西藏生活。
1966年,参加工作不久的叶星生被安排参加工作组,住到拉萨柳霞大院一位以放牧为生的孤寡老人波查色家里。“那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一进门就是厨房,堆满了木柴与牛粪,一做饭,满屋烟尘缭绕。就算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他用牛粪饼烤出的馒头片,内软外焦,香极了。”在与波查色老人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一年多时间内,他俩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他喊我‘布古’(孩子),我叫他‘爸啦’。”
叶星生曾为波查色画过一副速写,老人面色黝黑、正襟危坐,“那就是他平时的样子,少言寡语。”离开柳霞大院时,老人把自己身边唯一的财物——一个薄胎古花瓶送给了叶星生。“后来我回柳霞大院打听过,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回忆往事,叶星生感念不已,“这两位爸啦一直都在心里”。
叶星生向中国西藏网记者介绍自己50年艺术展的部分作品,图中上方即为他第一幅作品《情系山茶花》。 摄影:胡青
把半辈子的收藏品都捐回了西藏
叶星生说自己有收藏家的“臭德性,眼神儿特贼”,看到好东西就挪不开脚,“刚开始收藏时,工资只有二三十块,就经常打白条”,有时也从内地给他们带塑料布、的确良、半导体收音机作为情感回馈。
“人人都叫我嘉措,知道我收藏好东西,也知道几乎家家都挂的《布宫祥云图》是我画的。”从八十年代起,叶星生就是拉萨八角街上的名人了,“这个民族信任我,多贵重的东西都敢让我拿走,他们经常说,除了老婆不能给,什么都可以拿给嘉措,把东西放在他这里不会出问题。”
几十年间,叶星生收藏了无数精美绝伦的唐卡、精雕细琢的佛像、神秘莫测的法器、难得一见的远古生活用品……“好多藏品都是历代罕见的珍品、孤品、绝品,可谓是西藏之魂。说是价值连城、无价之宝都不为过。”
“收藏可以把一个人搞得很穷,对于收藏家来说,百万、千万,都是小钱。我作为一个文化人,靠卖画、设计来维持收藏,太可怕了。有这个嗜好,永远过不上富人的生活。”
可面对自己钟爱的西藏民间艺术珍藏,叶星生又觉得自己是精神上的贵族,是民族文化的守望者。1999年,叶星生一次性将2300件藏品捐赠西藏。其中一级文物22件,二级文物43件,三级文物100件。2003年,他又将一级文物《马头明王堆绣珍珠唐卡》无偿捐回色拉寺。“这些文物身上,有着藏文化的精髓,它们应该回到西藏。”
叶星生在画院为邮票设计图着色 摄影:胡青
困惑时,西藏给了我一个答案
今年三月份,叶星生接到了中国邮政请他为西藏自治区成立五十周年设计纪念邮票的委托书,他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这件事,对西藏、对我自己,都非常有意义。”叶星生一再坦露心声,“半个世纪,西藏在我心中萦绕。如果没有西藏,也就没有我叶星生。”
“从四月份开始准备设计图,来来回回改了好几稿,过程还蛮曲折的,内容也做了改动,当然,这版是最满意的。完成画稿后,七月中下旬就交付印厂了。”叶星生拿起标注着修改意见的图纸说,“这三枚邮票是宣传西藏的一套名片,要经得起推敲。”
作为西藏和平解放六十周年纪念邮票及首日封的设计者,叶星生追求更为完美的设计与情感表达。“起初想从自然景观、能源、安居工程等方面来展现西藏的发展变迁,整个画面是没有人物的。” 在反复琢磨,并与西藏自治区宣传部多次沟通后,“内容发生了变化,名称改为‘美丽西藏、和谐西藏、幸福西藏’、版式也由竖变成了横。”他说,这是一个大创作,在修改过程中也会遇到困惑。
“和谐西藏”是这套邮票中的第二枚,“好像怎么画,都达不到想要的那个效果。还挺沮丧的。”在那个辗转反侧的晚上,叶星生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入睡,“忽然就梦见在色拉寺捐赠《马头明王堆绣珍珠唐卡》的那个场景,鼓乐齐鸣,经幡和哈达漫天飞舞……”清晨6点,叶星生起床后直奔画院,完成了这枚邮票的创作,画面中,白色哈达幻化成雪山融入江水……“主题一下就鲜明了” 。
说到此处, 叶星生兴致颇高地拿出了当时绘制的草图和记录下的文字,“我从来都没那么早起过床,也没有那么兴奋过。”他双手合十,“感恩西藏,每次在困惑中,西藏都会给我一个答案。”
十月国博讲述西藏五十年变迁
1962年,时为拉萨中学第一位汉族学生的叶星生跟随原十世班禅宫廷画师西洛老师学习藏画,从此和西藏及藏族民间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此后五十多年间,叶星生走遍西藏,创作了一系列不同风格的作品,获得无数赞誉。李苦禅大师在84岁高龄时,也曾为他题过 “藏派丹青前途无量”的大字。
两年前,叶星生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举办一场展览,作为我从事西藏艺术工作五十年来的工作总结和汇报”。今年十月,他的想法将在国家博物馆一个大约1500平方米的展厅内呈现。
“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这些作品、藏品和手稿让我紧紧抱在怀里,在风雨中艰辛跋涉。”为了这场展览,叶星生从近万件手稿、作品、藏品中,精心挑选出300多幅老手稿,同时,也进行了一些新的创作,“它们身上都有着历史的痕迹,见证了西藏的发展变迁。”
在他的画笔中,能寻觅到当年当雄红旗公社、林芝毛纺厂、西藏第一个火柴厂、点心厂、地毯厂等的往昔印记。在他看来,不管是现在看来都不羞愧的、历时五年创作的人民大会堂西藏厅主体丙烯壁画《扎西德勒图——欢乐的藏历年》,还是偶然画成的《赛牦牛》,以及藏区家喻户晓的《布宫祥云图》,“都归功于西藏人民”。
叶星生说,自己的五十年,与西藏发展变迁的五十年是同步的。“就让这些带着岁月风尘、时代烙印的作品讲述那些悠远的往事吧”。
(责编:范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