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扎巴老人
四郎扎巴,藏族,今年67岁,是土生土长的昌都人,当年昌都解放时他9岁。昌都小学建成后的第三年,他上了学,后来又辍学和妈妈一起在川藏公路上干活。1956年在成都西南民族学院学习,1959年回到西藏被分配到公安局,1974年到昌都县人民法院主持工作,1998年10月份,调到昌都县人大。现已退休。
2009年8月31日,昌都的天气晴朗,四郎扎巴来到约定的地方接受采访,老先生衣着整洁,卡其色的夹克,白色的衬衫,头上带一顶同是卡其色的阔沿帽,精神不错,笑眯眯地看着我,听我说明来意后,开始给我讲述他所经历的昌都解放和西藏民改,也坦诚地谈了他对于当前西藏的切身感受。
解放军来到昌都
四郎扎巴:我是土生土长的昌都人,51年的时候,我9岁,是个流浪儿。59年藏军逃跑的时候,我是亲眼看到的,我有这个印象。后来,我妈妈把我牵到四川桥上,我看到解放军从那个地方过来,老百姓很欢迎,那时候不像现在,老百姓没有哈达,就是比较富裕的家庭拿出一条哈达来,献给解放军,没有的老百姓就拍手,端酥油茶。
解放军没进城,也不去老百姓家,就睡在大街上,就是现在的天津广场,还有军分区那一带,当时那边都是空地,解放军就在那里搭帐篷。后来我知道,当时先遣部队的总领导是王其梅。
当时解放军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吃的是一个铁皮盒盒里装的,当时我们以为是糌粑,后来才知道是代食粉(花生、苞谷粉,大米和在一起的)。部队的粮食开始都是从内地背进来的,后来用牦牛驮进来。藏政府当时有粮食,但不卖解放军,可解放军还是坚持不给地方增加负责。
建立昌都小学
四郎扎巴:1951年解放军在城隍庙建了昌都小学,我是53年入学的,是我妈妈叫我上的。当时教室少,我们轮流上学。老师有玉珍老师,就是现在自治区主席江村罗布同志的爱人,还有个汉族的王老师,还有一个藏族老头老师,教藏文的,很厉害,会用竹签打手,我那时候因为逃学挨过几次打。好像还有一个活佛,察雅的,教我们藏文。
当时大概有百八十个学生,学校还给我们发衣服,是藏装,里面有棉花,面是棕色的。过年过节还发糖,发馒头。对于生活比较困难的学生每个月还给2个银元,我也有。
后来我辍学了,和母亲一起参加修川藏公路。我母亲会说些汉话,给解放军和卖萝卜卖圆根的商贩之间当翻译,同时还干些活,部队给钱,当时叫钢洋,大概给我母亲十几个钢洋,我有时候也参加背石头铲土,也能得到三四个钢洋。我记得第一次给我三个钢洋,高兴得很,家里的生活有了改善。那时,一个钢洋可以买三四斤酥油,或者五十斤左右的青稞。当时的生活水平,一个钢洋够三口人生活一个月的。
西藏民改印象
我56年参加工作,当时去成都西南民族学院学习,算工龄,包吃包住。毕业后分配到昌都县公安局工作,当时公安局只有八九个人,碰到什么干什么。后来,59年7月份,把我分到昌都寺庙工作组,待了两年。那时候工作组主要是平息叛乱,进行民主改革。对于参加叛乱的人,政府先是从政策上争取他们回来,政策上争取行不通的则采取军事行动,俘虏抓回来给他们交交底,分清楚是胁从、骨干分子,主要分子……分十个类型,大多数人都是胁从。当时西藏这里斗地主分土地,和内地不一样,内地反正都要斗嘛,这个地方呢,没有参加叛乱就不斗,给你赎买金,把你的房屋、土地、牛羊都买过来,分给老百姓;你参加叛乱了,打我们了,那就全部没收。
当时我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母亲在舅舅家里的磨房帮着磨麦粉,换些麦麸回来吃。家里的房子已经倾斜了。后来分到三间房子,房子原来是昌都第二活佛谢瓦拉的,他本来是昌都地区人民解放委员会副主任,但后来参加了叛乱。
对于西藏的民主改革,有人不高兴,这主要是包括达赖在内的一部分人,95%的贫下中农和比较富裕的中农,都拥护,都认为共产党给我们带来光明带来土地带来幸福。
真的分给我了吗?
四郎扎巴:现在昌都县沙贡乡的巴宗,当时是个学徒,自己家里没有土地,到了秋收季节帮人家收割,春播时候帮人家背个肥料。后来给他分了三间房子,土地二十来亩,三头奶牛,一头耕牛,一匹马,还有一些农具。晚上他问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分给我了?会不会拿走?要不要钱?”我说:“不可能。这是打倒三大领主以后,共产党分给贫困农民的。不会拿走。”他还分了些衣服,不敢穿,包起来,包了一年多。他当时说了一句话,翻成汉语不好翻,藏话其实更形象一些,大概意思是:我们几十年是在黑暗中过的,现在突然看到了阳光。
捐粮与买粮
四郎扎巴:西藏上层对待民改,除了参加叛乱跑了的,有些关起来的,其他还是坚决拥护的。举个例子,59年的7、8月份,昌都没有粮食供应,内地又运不上来,现在的政协副主席扎西巴木家的大管家扎加(音)表示,我们可以给政府献上二十万斤粮食,当时我当翻译,县委书记宁大军(音)说:“我们不要。我们可以动员老百姓,你来卖,钱你来收,一斗三块钱。”宁大军书记让我负责,和管家扎加一起。当时,他们的仓库在山上寺庙里,黑呼呼的,让我一起去,我还有点害怕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哈哈),把粮食都藏在黑洞里,尽管当时他们是想捐,但部队不要他们捐,而是我们要花钱买。所以说,当时这些领主还是拥护解放军的,有一些上层人士也还是爱国的。
独立三天我们就会饿死
四郎扎巴:59年到87年西藏很稳定,是人民最安心的阶段。社会发展,人们安居乐业,老百姓对共产党非常拥护,甚至超出了对达赖的信仰。认为共产党最好,解放军最好,人民政府最好。
后来87年9月,达赖第一次在西藏搞骚乱,烧了八廓街派出所,社会开始不稳定。骚乱平息以后,一直到去年3·14之前,这中间又有些不稳定因素,但不是很明显,比如喊反动口号贴反动标语等,从历史背景来看,这些人当中,有些是与达赖有瓜葛的人,比如说,59年参加叛乱和达赖一起逃到外国去,在印度定居的,这部分人的亲属、后代比较多;还有些人没有政治目的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
但是大多数人是拥护祖国统一的,不能把西藏分出去。我说一句老百姓的原话:“你去闹独立吧,闹独立三天以后我们就饿死了。”
吃饱饭才开始想拜佛
有人说,现在,生活靠共产党,精神靠达赖。正是因为有人处理不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关键时就会迷失方向,才会出现有人参与骚乱。3·14也是这样。但是也有些认识比较清楚的藏族老百姓这样说:饿着肚皮的时候想不起达赖,现在吃饱了想起达赖。旧社会饿肚子根本想不起宗教活动、宗教信仰,现在一天三顿饭吃饱了,想起要拜这个佛拜那个佛了。在这一点上大部分群众还是分得清的,万一分不清,就会出乱子了。
不听话的孩子要舍得打屁股
四郎扎巴:现在我退休了,平时我爱观察,喜欢听听群众的反映。老百姓这样说:共产党把老百姓当成宠儿惯,可是养不教父之过,养要养,不听话的时候屁股上也要打一打,不打的话这个小孩就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材料。
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政府当然不能再采取文化大革命那种办法,但是也要强硬一点,既要耐心的说服教育,又要加上行政命令。现在我们只注重耐心的说服教育,没有比较强硬点的措施。举个例子来说,现在因为草场、森林、水源问题,老百姓打架比过去多了,一群一群的,两个村两个村打;过去从民主改革到2000年期间,纠纷三四年发生一起。现在每个月能有七八起。所以说,我们的政府应当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退休后的生活
四郎扎巴:我现在和老伴一起生活,孩子在拉萨工作,过年过节回来看我们。我喜欢看书看电视,老伴爱织个毛衣。今年昌都民政局成立了一个老年协会,组织我们老年人打打牌,跳跳舞,健身……定期的给我们老人体检,生活是非常好非常安逸的。
西藏解放后,特别是西藏民主改革以后,老百姓受教育,村村通公路,这些都是达赖政教合一时期想都不敢想的。现在老百姓的私家车也越来越多,就有个笑话说:59年人解放了,现在马解放了。有的村过去有几十匹马,现在一匹都没有了,有人甚至担心马会绝种了。过去我们公安局有十几家,有电视的只有一家。现在家电都进老百姓家里了,而且老百姓还要买名牌。
接受采访的这一天,扎巴老人的痛风病犯了,腿有些痛,看他下楼时有些不便的样子,我上前搀扶他,他笑着摆摆手,慢慢下了三楼,他家住在昌庆街,离我采访他的地方不远,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和扎巴一样的藏族老人们,他们见证了西藏的和平解放,见证了西藏的跨越式发展,也更能理解西藏只有在祖国的大家庭里,才能够更好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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