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姆江水汇集而成的溪流 来自百度图片
这是一条陌生的江,以前我从未听说过,至今也鲜有人知。它像嵌在喜马拉雅山深深的皱折里的一条细细的时隐时现的蓝线。
当我到达娘姆江边的时候,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但不久前那条挂在崖边上的盘山路的险峻,仍然令我的心狂跳不止。
对新空间和视野的好奇是人的天性,是一种永难遏止的诱惑。这是我为什么要到西藏一些最边远的地方去的原因。但这样险峻的路还是令我有些后怕。
作为军事新闻工作者的我来说,有一种责任,就是要去了解戍守在最边远地区的战士的生活和他们的心灵。
翻过娘姆江对面的那横亘天际的山头就是邻国不丹。司机告诉我,从波山口下去就是斯木沟。站在波山口向下望,斯木沟像一个锥体的大口袋,上大下小,深不可测。拨开缓缓移动的云絮,看见沟底是一片奇异的景色:有树,有花,一个青顶白屋的村落被群山环绕着,美如画卷,宛若仙境。
弯道,弯道,数不清的弯道!当我们终于走完120个弯道,从近5千米的高处下降到2600米的山脚时,才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过去我们常把燕山深处的十八盘当成险道,十八盘与斯木沟的山道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回首来路,心屏上出现一幅巨大得无与伦比的高山植物垂直分布图。雪线下是绒绒绿草的高寒草甸;渐渐地,草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且深深浅浅的野花;又渐渐地出现了低矮的灌木;绿意越来越浓了,灌木丛中摇曳着鲜艳的杜鹃花;然后是由青冈栎等树种组成的茂密的杂树林;到了山谷下部的山坡,则挤满了云杉、红松等高大乔木,沟谷里逶迤而去的是郁郁葱葱、如擎天大柱的原始森林。据说,森林里有许多珍稀动物,有猴子、黑熊、小熊猫,有各种各样漂亮的鸟,与苍凉的高原比,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短短2个小时,从罡风勃起的雪域荒原,一下坠入了深深的沟谷,像坠入了一个巨大的绿色仓库,那份惊喜自不待言。
这是世界最高山脉喜马拉雅山的一条折缝,是它无数折缝中的一条。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在这些折缝中涌流,留下了许多生命的奇观,而大山、偏远形成的与世隔绝,又使它们成了这个百孔千疮的世界生态中依然保持完好的弥足珍贵的少数地区之一。作为一脉水源,娘姆江从喜马拉雅山的高处流下来,带着几分清冷,在我国境内跋涉了大约200公里的路程,然后流向不丹,再汇入印度的布拉马普特拉河,再经孟加拉国,流向印度洋。水是绝对纯净,呈乳白色,好像在矿泉水里加了几滴牛奶。这样的水,更容易通向人的生命的本源。伫立江边,你会感慨自然的恩赐。多日里受够了高山缺氧困扰的我,站在江岸,张开肺叶,大口地呼吸着富氧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心灵清澈。一条遥远的江,并不因为它的陌生而与之疏离,反而因它的纯美而倍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