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的小说故事性极强,通过富有传奇性的故事,带人进入西藏的现实生活,去体味和深思人生的诸多况味,这在其今年5月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流浪的六弦琴》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书里的每一个故事都十分精彩,吸引人,让人久久难忘。萧清的文笔富有诗情画意,感情真挚,一股淳朴的文气贯穿其中,使得文本自有一种亲切、感人的力量存在。但萧清很懂得叙事的剪裁,也几乎不见他对于任何一种文本情绪的极致渲染,他总是短短数语就将情绪、思想传达给读者,既给人一种留白的美感,又让人觉得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作为80后青年作家,萧清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集子里人物形象的年龄分层几乎囊括了人生所有阶段:童年的黑妹、卓玛,青少年的陈茜茜、王扎西、旺堆、措姆、贺一鹏,中年的吴有根、普布次仁……他在叙述人称时多为第三人称,也有第一人称,都能做到驾轻就熟,把角色的心理状况拿捏到位。虽然故事的串联部位尚有不足,但总体来说,能够达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已经十分难得。比之于韩寒、郭敬明等,我们可以看到他文本的独特性。
乍一看,萧清的叙述平平淡淡,但细细看来,又具有以下三大特点。首先,他的叙述十分懂得题材的剪裁。大凡小说家,或以写小说为乐趣的人,都有对叙述的狂热和迷恋,陷入其中难以自拔、画地为牢。萧清的小说很好地规避了这一点,详略得当,量体裁衣,足见较深厚的文字掌控能力。其次,萧清讲述的故事基本都是底层故事,时空跨度大。时间上,从响应国家号召支边的工人阶层到现代化进程中遭受冲击的少女、从留守儿童到城市商人、从基层公务员到笃信基督教的乡村老太太都有所涉猎。空间上,小说写出了从拉萨到藏北农牧区、从高原到内地城乡的真实生活。内容上,一方面在用心渲染苦难,同时又专注于当代人精神信仰的言说。最后,知识性与技巧性并重。他的小说习惯在起承转合处装置知识性的素材,看似岔开了紧锣密鼓的叙述节奏,有一种阅读上的暂时“冷却”之感,但随之而来的叙述却又能恰当地加入到叙述主线中,因此,能极大地调动读者的阅读兴趣,使得故事更为厚重,现场感更加逼真。
《藏北旧事》基本是“现在—过去—现在”的大结构,又调度了几乎所有的叙事手段,故事由之紧凑而又自然。以土堆拉煤矿为中心,作家逐渐扩大叙事半径,直到这一回忆的图景渐次展开,串联起的是整个庞大的叙事网络。《流浪的六弦琴》既有一个行云流水的华丽开篇,又有一个足够血腥却又充满温情的结尾,揭露了进城青年的“罪与罚”。我们不难看出,作家对于欲望化的现代生活的谴责和对传统文化的向往共同存在于小说中。《卓玛的十四岁》、《阳光照在拉萨河上》、《黑妹》三个短篇小说开头信马由缰,中间部分娓娓道来,却又在一个个不经意的终点上戛然而止,令人回味无穷。萧清对少女心理的拿捏之精准,令人叹服。
对于西藏而言,萧清不过是一个外来的汉族人,多少还要重走马原的老路,在身份的重置或对身份的重新认识之中进行自己的小说创作。但通过这个集子,我们可以看出萧清无意于彻底融于西藏,他还是要保留汉族作家的身份去讲述西藏的故事。比之于马原,他笔下的西藏没有多少神秘感,只有一群凡夫俗子远离神灵、演绎一个个生离死别、喜怒哀乐的故事。我们无从揣度西藏到底给萧清带来怎样的内心触动,只是看到他将自己的小说创作内核定格在了那片高天厚土。他的勃勃野心是:用故事讲述西藏,打开西藏的精神地图。(作者系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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