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一天早上,我们从317国道同普段分道,穿过10余公里的波罗峡谷,沿着扎曲河自北而南行至波罗乡冲桑村的龙台组。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布拉山,在崎岖颠簸的盘山公路上艰难穿行3个多小时,到达峡谷尽头的外冲村白卓组时,已是夕阳西下。余晖照耀着炊烟袅袅的小山村,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谐。
得知我们要来采访,50岁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泽培,早早就站在家门口等候。一家人特意为我们准备了波罗特有的松茸、獐子菌等佳肴,他们的热情好客让大家十分感动,在吃饭的同时与主人攀谈起来。
白卓组和相邻的外冲、阿当、伊玉三个自然村,地处半山腰,属半农半牧区。由于耕地稀少、土地贫瘠,基本上靠天吃饭,传统农牧业只能填饱肚子,木刻成为当地群众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
泽培说,木板雕刻大多靠家传或师徒相传,他是第九代传承人,12岁开始随父亲学习木刻手艺。由于市场有限、竞争激烈,村民们只在农闲季节进行木刻,春种秋忙时,大家便放下手中的活计。2011年,泽培带着7岁的儿子旺修多吉刻了20多个木板,销往四川德格、白玉及我区的江达、昌都等地,赚了7000多元。
“白卓组一代森林资源丰富,盛产质地优良、适合雕刻的优质桦胶树。选取笔直且无疤的树段,切割去除水分后,放在畜粪堆中浸泡,次年再熏烘、刨平,方可用作版坯。木版雕刻工具有大小40余种,雕刻艺人随身携带的不下20种。”泽培边说边拿出一块桦木和钢凿展示给我们看。
波罗刻板做工精致,在藏区雕刻艺术中属于精品之列。一部经文的木板雕刻工艺流程可细分为裁纸、撰写、内文校对、印刷、临摹雕刻、经文校对、进油、晾晒、兑制朱砂、上色、防护、分页、核对、捆扎包装等近20道工序,流程的繁多保证了木刻的质量,也带来传承学习的困难。
在制作中,刻板内文首先必须经过享有盛名或民间公认的藏文书法家书写而成,经过严格校对之后,将文字用特殊液体印制在木板上并晒干,再由雕刻艺人按照原文临摹刻制,出成品后须经过12次严格校对;确定无任何差错后,刷上酥油汤晾晒;晾干后涂上朱砂颜料,用一种能防虫蛀的植物熬成水汁,将其浸泡再清洗,其后交付工人印刷即成。由于选材优质、雕刻技艺高超、做工精美,数百年来,波罗雕刻经久不衰,享誉整个藏区。
木版雕刻内容主要有经书版、佛像版和美术版三种,《丹珠尔》和《甘珠尔》是经书版中雕刻难度最大的刻版工艺,雕刻佛像、风马旗等图案极具民族特色,美术版最大的长110厘米、宽70多厘米,最小的长30多厘米、宽6厘米。“现在经书版和佛像版虽然还有很多,但随着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适合日常生活的美术版需求量与日俱增。”泽培的主顾也从寺庙慢慢走向富裕起来的普通群众。
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市场经济的发展,其它藏区经布、铁制刻版的大量涌现,波罗木刻的传统地位受到冲击。一段时间市场萎缩,生意清淡,发展一度举步维艰。“前几年,由于木刻工艺复杂,费力又挣不了多少钱,很多年轻人宁愿采挖虫草和外出打工,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做木刻了,我曾担心传承几百年的古老工艺后继无人。”从泽培的话语中,能强烈感受到他对木刻的热爱。
为拯救波罗木刻的命运,给这一传统文化注入新的生命与活力,国家逐年加大对濒临灭绝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力度。昌都地县两级文化部门已对波罗木刻及其艺人进行了全面普查,招商引资建立木刻传习所,引导和帮助群众向规模化产业化发展,把传统小作坊做成规模化企业,从分散的家庭走向集中,并把民族手工艺同旅游业相结合,木刻逐步成为畅销的旅游纪念品,群众的收入也增加了很多。